边 缘 记 历
没料到,小外孙来到这个人世间的几个小时后,会因肠胃出血,而在医院滞留。
第一次见到他时,竟是在用小棉片紧紧包裹的一团粉红色的肉。此时的他,双眼紧闭,气息微微,头上高悬一瓶药水。第二天,当我们接到“病危通知单”时,我知道,他已在生命的边缘上徘徊了。不用说,一直笼罩在我们心头的那快乌云就变得格外的浓密和厚重了。
这麽弱小的生命,况且又处在如此迷茫的状况下,要知道他的病因和部位是困难的。常规的检查对他是不适应的,观察—分析——排除——试用药物,是诊治的唯一手段。“摸着石头过河”在这里得到最恰当的诠释。
大便这个平常日子里嫌之恶之避之唯恐不远的污秽物,在成了小外孙病情变化的唯一依据时,它就成了我们家庭常谈常新的主要话题。十多天了,小外孙的生命在保温箱里努力维持着。病情丝毫没有变化。他的母亲便常常以泪洗面,终日呜呜咽咽。
无可奈何之下,我想到了“感应”。“感时花溅泪”未必是文人心情的衬托?报载某地某时树木因感应而枯荣未必是无聊的杜撰?或许,这其中蕴含着某种不可知的玄机,也未可知。小外孙自出世以来,他母亲仅仅见过他一面,那是在她极度疲劳时两眼昏花的一瞥。此后便是母子俩长时间的分离。莫非小外孙是因为这难以割舍的亲情而气息如一缕游丝?
假如我们立即进行补偿,那又当如何呢?此时我宁愿相信有那种难以解释的奇迹发生,我宁愿相信冥冥之中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来回天。
然而,当小外孙在面临他母亲的时候,并未出现我们所期望的那种“感应”,而是依然沉溺在他那个迷茫的世界。此举反倒引起她母亲的无限伤感,只见她俯着身子饱含着泪水,久久地凝视着那张遭受劫难的小脸蛋,浑身抖动着,用手轻轻地,轻轻地来回抚摸。。。。
又过了许多日子,正当我们无可如何之时,从医院传来好消息:小外孙的大便开始出现淡淡的黄色。这无异于在苍茫的大海上,在经历了一场风暴后,看到了远在天边的一道曙光,天亮会远吗?
自此以后,情况在迅速好转,我们不久就迎来他出院的日子。屈指算来,小外孙初涉人世的这次边缘苦旅,耗时28天。
经过28个漫长的日日夜夜,这个一直在生命边缘恍惚徘徊的灵魂似乎是听到了一种什么呼唤,回来了。
这呼唤是什么呢?是他亲人们的许多焦虑的祈祷;是她母亲许多忧伤的呜咽:魂兮归来!
抑或,是他经历了一场大梦以后,幡然醒悟到了什么,一转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