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县往事小记之(六十九)-----干亲家
从靖县回来一晃就两个多月了,回铺口的情景转眼又成了往事一桩。
我们这次回铺口,专门去了原下放过的同乐的舒家团看看,我是与三位女士一回去的。舒家团有两个队,张女士和焦女士是下在一队的,我和陈女士下在二队(我们初下来是也是下在一队,后由一队分出来去了二)。回舒家团前我们就商议过,我们四人不分开,要一道行动,但究竟是先去一队拜访?还是先到二队看看?还没能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张女士这次是年内的第三次回队了,前两次她都是由一队的舒义甲接待,她立挺去一队。陈女士说她干亲家在二队,应上二队,争执不下,就去请教号称靖县通的良良哥。良良哥说当地的风俗是,你如有亲戚在团里,你先到别人家再上亲戚家,那他就认为你看是不起他,会有意见的。既然有这样的风俗,那我们就都先去二队陈女士的干亲家,再去一队了却心愿,以免产生误会。
陈女士在舒家团结了门干亲家,那时她并没对我们说过,我也是听社员门闲聊时才知道的,回城后时间一长也就忘记了。这次我们结伴回靖,才听她讲干亲家是舒义伯家,我才想起有这么回事。舒义伯是我们同乐大队舒大队长的二儿子,当年二十岁刚出头,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却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的婆娘秋莲模样还俊俏,身材丰满,好象是飞山那边的人,年纪轻轻就嫁过来,婚后小两口如鱼得水,所以接连生出两个伢子来。秋莲出工时手上拖一个,背上背蒌里还背一个。舒大队长那时也近五十岁了,精力还充沛,也让他婆娘给他生了个满崽子(三男三女,共生了6个),给舒义伯添了个小弟弟。出工时能看到有趣的一幕,婆媳俩都背着小把戏在田间做事,休息时婆媳俩坐在一起,双双解怀奶各自的孩子。
舒义伯家的大儿子就是陈女士的干儿子,说起来这还有一个缘故的。那是我们下乡的第一年,他的大儿子也有三四岁了,能下地走路了。但他不想走路,总想要秋莲抱,秋莲要背小儿子,哪能顾及到他,所以她这大儿子就撒娇,跟在她后面哭,秋莲出工时走到哪里,她大儿子跟在后面哭到那里。当时我也是跟着妇女出工的,对此,我是看不顺眼的,乡里的细伢子带得比城里还娇些,一听到他的哭声我就烦。
记得有一天,我去井边担水,秋莲也在井边洗菜,她这个宝贝儿子又跟在她背后哭,秋莲不许他到井边来,这伢子就站在那条通井边的小路上嚎啕大哭。我挑着一担水回团里,那伢子站在小路中央,把道给挡住了。小路本不宽,我肩上担着水行动不便,想将水桶绕过小孩,但没成功,水桶将小孩碰倒了,我竟没放下水桶去扶他起来,只呆站着。秋莲飞快的从井边跑过来,抱起了她这个宝贝儿子,还轻声的责备了我两句。我反唇相讥,怪她不该把孩子放路上挡道的,她就嘟着嘴吧来气了,好几天不理我,现在回想起还是我的不对,干嘛跟细伢子过不去。
话又说回来,一道出工的大娘伙和妹子们逗他,他照哭不误,唯独陈女士去逗他,他才不哭,可能是他爱看陈女士漂亮的脸庞,喜欢听她悦耳的普通话音。大娘伙们都觉得奇怪,都认为如她大儿子拜陈做干娘的话,保管他不会哭了。
据陈女士说,当秋莲把这意思含蓄的跟她说时,她起先还以为是开玩笑的,后来看到秋莲是认真的,她害羞的拒绝了。理由是自己还只18岁,就当人家的干娘,说出去让人家笑话,多没面子。第二年,陈女士过完年回舒家来,秋莲就提着一小篮子东西到她屋里来结干亲了,篮子里有一双布鞋、柿饼、蜜饯等。看到秋莲如此诚意,陈也了解到这里拜干娘的风俗,无需结婚否,也就不再推辞,颔首认可了。
这招还蛮灵,结干亲后,这干儿子果真哭得少了,却成了陈女士跟屁虫的。陈女士也每从长沙回来,总给她的干儿子带套小衣服小鞋子什么的,她干儿子穿上后,高兴地在屋前屋后炫耀,小把戏们都羡慕他找了个好干娘的。
陈女士当了两年干娘后,就招工回长沙了,这一去就是三十七年整,但她始终没忘记这舒家团的干儿子,她的干亲家秋莲也没忘记她。我们回队的那天,秋莲老远的跑到井边来迎接我们,秋莲老了,头发花白,全无小媳妇时的妩媚。我们也老了,她一一的叫出了我们四人的名字。当然她第一个认出的是陈女士,还问小胡为什么没来?要知道我们离开都快四十年了。
秋莲领我们到他儿子家,也就是陈女士的干儿子家。我依稀记得,他们一大家子那时都住在村头的,现在仍住在村头。她干儿子的房子好像就是他爷爷大队长当年的住房,可能房子翻修过,并不显得陈旧。屋前还打了块水泥坪,坪的西北角砌了间砖石的厨房,有十来个平米。以前,房门口是片菜地,下一代的观念与前辈们确实不同了,门口铺一块水泥坪即可晒谷,又多了个活动场所;把厨房移出屋外,柴烟不会熏坏房子。
陈的干儿子是个腼腆的中年人,比起他父亲舒义伯年轻时还魁梧些(舒义伯却因中风后行动不便,只站在远处的向我们点头示意),他在自家的大门口拼起两张八仙桌,热情的招待我们坐下。桌下生着盆碳火,桌上摆着糖果饼干和桔子,他的婆娘给我们每人泡了碗蜜饯茶后就躲进房里去了。陈的干儿子也憨厚,不说多话,只忙着杀鸡杀鸭的准备饭菜。不多时间,一大桌菜就弄好了,就招呼我们吃饭。这时,良良哥带着席新建和谢克平夫妇也到我们这里来了,舒一队的几位老人也过来作陪了,共有十四五人围在一桌。席中陈女士讲起了她认干儿子的经过,颇有些得意之状,她干儿子也手不停的给我们添饭加菜的,招呼周到。
这顿饭吃得很热闹,超过我们的想象。 在靖县有个干亲真好,良良哥不是有不少的干亲家,汤哥的干亲还带两只兔子的,他们年年都回靖县探望,真令人羡慕,是不是也找个干儿子的?这想法刚一露头,即被我领导察觉出了,她在桌下狠狠的踩了我一脚,我顿时醒悟过来,我年纪一大把了,还要什么干儿子?找个干孙子还差不多,那干孙子的父亲不又是干儿子了,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