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木屋里的笑声……
过中秋不久,黄妹子也来了,她见一男一女不方便,便叫九队知青“翘妹子”来作伴。新屋就起在生产队仓库旁边,前面是稻田,一股溪水从门前流过,还蛮方便。正巧碰上学大寨,我们金麦大队成立了全县第一个大寨式的大队,大队统一核算工分和粮食,“翘妹子”住进我队,寨古冲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属一个队了。
我们三人在一起相处得不错,不久,组长李妹也来了。不过,她这次来不像以前那么积极进步了,嘴里不再讲那些革命啦、扎根啊,阶级斗争的大道理了。因为她爸爸在长沙挂了牌子,家也被抄了。她好像把一切都看透,她检讨当年“节约粮食”的那些愚蠢行为;她说书越读得多越受毒害深!
住进新木屋舒服多了,又点上了电灯。有一天清早,我起来解大手,打开大门捡到一个皮荷包.我登上茅厕把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三十块钱和几十斤粮票,还有一张长沙县某生产队的接受证明。我一看是李妹子的名字,我明白了这是李妹子的皮包,幸亏被我捡到,不然的话会惹有好多猜疑和麻烦。当我把皮包交给她时,她打开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搭帮你起得早,万一被社员捡哒还有个鬼。"
在这段日子我们四人像一家人一样相处得很好,但有一桩事使我们最伤脑筋,那就是“早请示”和“晚汇报”。每天天刚蒙蒙亮,新任队长覃大个子就到了我们新屋里,他吹起哨子大声喊:“早请示啦!早请示啦!来迟了不算工分。”
随着喊声,社员陆陆续续挤进了我们的堂屋里,覃队长站在“宝书台”前,手拿着语录本:
“立正”,他的话刚落音。
社员们一起喊:“无产阶级革命立场坚定!”
接着他又讲;“首先,让我们怀着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共同敬祝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导师,伟大的舵手毛主席万寿无疆.......”
社员一齐挥着手中的语录本,大声喊着:“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他又说:“祝愿毛主席的最新密战友林副统帅身体健康!”他的话刚落音。
大家又齐声喊:“永远健康,永远健康!”
“最伟大的领袖是毛泽东,最响亮的歌是东方红,让我们纵情歌唱《东方红》。”他扯起喉咙:“东方红,预备起!”
大家一齐唱起了东方红的歌曲,歌唱完后,开始请示了:
只见覃队长弯腰鞠了一个90度的躬,把毛主席语录贴在胸前:“毛主席,毛主席,我们今早晨照样去犁田,妇女做杂工,年老的留在仓库箱谷子.....”
覃队长讲完了,便对着大家讲:“你们有甚么要请示就上来请啦!”
随着喊声就有社员走上前来对着毛主席的像说:
“毛主席,毛主席,我今天要去走下人家,我的舅舅得了重病,我要请天假去看看他,他家是三代贫农。”一个讲完了。
接着一个大娘和又来请示:“毛主席,毛主席,我今天要请假,我的妹妹生了小把戏,我要去打‘三朝’。”
“我要去赶场哦!”
“还有我一个哦”
“还有我和我的奶奶哦。”
“我的公公也要去赶场哦。”
要请示的都一一请完了,这时,覃大个子又站到了中间,他又大大喊声:“大海航行靠舵手,预备起:”
大家一齐唱完《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后才纷纷离开。这时,天刚好亮,我们等社员走后,又赶紧钻进被窝里热一热身子。
晚上,“晚汇报”的内容和“早请示”的大致相同,只是汇报一下当天做了些什么事,再安排一下其它事。那些队委们总要在我们的堂屋里扯东扯西闹到半晚才出门。第二天照样“早请示”;而且越来越早,有几个队委居然打着手电比起早来,这下可苦坏我们了,但又不敢讲,这政治上的事情我们都知道轻重。
有一天早请示,罗家大爷匆匆赶到会场,他那件衣服扣来扣去扣不好,他一边念一边扣,还是他儿子打手电一照:“爹爹,你的衣裳穿错了,这是我娘的衣服。”大家围过来一看,哈哈.......整个屋里人都笑了。
我忍了好久的笑了,这回见社员们都哈哈地笑,我一头栽倒在床上痛痛快快地笑了一场,这笑话笑得全大队都晓得了。
我们寨古冲的人有个爱讲笑话的习惯,尤其是学大寨,大家一齐在田里做“混混工”时,动手的人少,动口的人多,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笑声不断。
我们知青住进了这新屋后,又闹出个大笑话。事情是这样:生产队死了一头老黄牛,分完牛肉后,覃队长拿着那尺多长的“牛鞭”,嘻皮笑脸的对我们说:“喂,吃牛鞭波?吃了好和妹子来劲些,你现在算是行桃花运,整天有三个妹子围着你转。”他说完还把那牛鞭在我眼前摔了几下。
我讨厌他这号人,不理他,照样锯我的柴。他又走到翘妹子面前说:“吃牛鞭,送给你们吃!”
翘妹子望了望旁边的李妹子,李妹子到底多读了几年书,知识丰富些,她对翘妹子说:“牛鞭的营养价值高,长沙有钱都难买到。”
翘妹子一听营养价值高,又不算钱,送给我们知青吃,连忙接过牛鞭。平日里最懒办饭菜吃的她,今日里显得格外勤快;只见她又洗锅又吹火,李妹子也抱着柴来帮忙。她俩将牛鞭盘放在锅里,那炒菜锅本来不大,盘放着牛鞭,放上点水就满满的了。
火越烧越旺,柴越添越多,我见她俩忙进忙出,好高兴的样子。突然,一阵“卟卟卟”的响声。顿时,火塘里冒出一股股白烟灰来,只听翘妹子一声尖叫“啊呀!啊呀,活了,活了......冲出来了!”
在一旁洗被子的黄妹子连忙喊覃队长快来看:“咯是何解?”。
覃队长走进火塘房后,只见他双手捂着嘴巴“咯咯咯”地笑了出来,脸块笑得通红,笑得蹲了下来。几个社员跟着进了火塘屋,火塘里传来了哈哈哈的笑声。
我不晓得他们笑什么,我扔下手中的锯子,走到火塘一看。只见翘妹子靠在板壁上,见我进来,她用手指了指轻轻的说:“吓得我要死,那家伙活了,我看见它从锅里钻出来,像蛇一样。”
我走近一看,原来,这两个不会做事的蠢家伙,把牛鞭放进锅里,砍都没砍断一下,就是一根整家伙放在锅里煮。那牛鞭经猛火一煮,煮发涨了,煮成了硬挺挺的一根,锅子太小,一下就冲了出来。
社员还在不停的笑,我见那粘满火灰的牛鞭还有什么吃场,我拈起那又烫又硬的牛鞭往小溪里一丢,嘴里骂着:“克你娘的三十三喔!”那牛鞭随溪水飘飘而去,越飘越远,不知去向何方。
这平时里能说会道的李妹子这一下不做一句声了;也不再说什么营养价值高了。翘妹子呢,那张红脸吓成了白脸。
这下可好,牛鞭未吃成,逗来一阵笑。社员纷纷要我们谈谈吃牛鞭的感想,什么吃牛鞭……谈圣经(肾筋)啦!那牛鞭被长沙妹子煮得梆硬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