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索套野猪(十三)
“白露”过后,山里的山道上,都装着长长短短的“绳套”套各种野味.绳套的安装方式是将竹竿插在路圹脚,弯成弓形系上绳套在路边挖个绳洞,将绳圈放入洞内,上面盖上草土,只要野味踩在绳洞上,那机关竹竿就会一刷而弹,将野味套住.力大的竹竿可将野味脚扯脱,象那些野兔,竹鸡,田猫常被力大的竹竿扯得稀烂。
那些中等大的野味,如野羊,刺猪,大山猫被绳套住后总是难以逃脱,基本上都套死在竹竿上。套野猪的绳套就大多了,人们常用碗口粗的大楠竹做的套竿,起码要两人才能将楠竹弯成弓形。不过,这套野猪的绳套都不安装在附近,怕被耕牛踩着惹祸,都安装在偏远的山林陡坡上,或竹林的斜圹上。
安装绳套有好多规矩,比方说,当年开始装绳套如果套得头一只野味是野兔和竹鸡, 一般都不会要。一是就地扔了,二是送给从来没装过“绳索套”的人吃。原因是“兔子”的读音“兔”同方音“独”是一样的音;第一次套野味套“独”(兔)了,往后就再难套得了;二是竹鸡的“竹”字同“足”一样的音,第一次就得竹鸡得“足”了,以后再难套得了。
我就吃过别人送给我的野兔和竹鸡,因为我从未安装过“绳套”。据山里老人讲:“白露”过后,大小野味都从山上下来寻食物,所以这段时间最适合装绳套。山里人有山里人的规矩,绳套猎物是固定的不同于铁夹夹野物乱跑,人人可以得。清早各人看各人的绳套,各收各人的猎物,偷窃别人“绳套”上的野味是会遭到众人指责的,因为毕竟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还有好多是亲戚或房族姻亲,这也许也是自觉遵守规矩的原因吧。
有一次我和三个社员一齐到竹山里砍竹子。竹山离寨子有十几里路,我们走进竹山,就见山斜圹边安装着套野猪的“绳套”。那根粗大的楠竹被扳成弯弓形,那三位社员都嘱咐我, 切莫踩着“套”,这楠竹粗大,野猪都套得住,人踩着了,脚都会撕开。听他们这么一说,再看看那粗大弯弓楠竹,那威力可想而知,
我们走进竹山后,开始砍竹子,忽见竹子边有一堆松土,我好奇的抓了一抓这松土,“这是什么东西打的洞哦?”我喊他们来看。他们走过来:“是竹里猪。”“快挖,快挖”说着就动手挖起来,只见他们挖开松土现出一洞来,一社员把耳朵贴在洞口边一听,“在洞里,我听见响声了。”另一社员连忙又挖了几锄头,便将手伸进洞内,“我抓着尾巴了,抓住了。”只见他将手慢慢退出,真的拖着一毛糊糊的东西上来,刚拖着洞口,另一社员猛地一锄头背打去,接着又是两锄头,那竹里猪不再动弹,我提起那竹里猪仔细一看,灰色的毛,有尺多长,两颗长长的门牙,比兔子还要显的重些,我捏着左看看又看看。
“还有,还有,我们再四周寻一寻。”一社员说,于是我们在四周仔细寻了几遍,突然一社员喊:“快过来,这里有一只。”
我走近一看,果然又有一堆松土,我用锄头挖开松土,又现出一个小洞口。一社员接着挖了几下:“坏了事,坏了事,这竹里猪打的钉地孔 ,难得挖到。”他说着用手指往下插。我听明白了,钉地孔是难得挖,要费好大的工夫。“有办法,灌水。”那就员又说,另两社员二话没说,抽出柴刀砍倒了两根大楠竹,他俩各砍下一大节,用木棍将竹节巴捅破,背到不远的小溪边,一忽儿工夫就灌来了两竹筒水。他们将竹筒对准洞里一倒,接着第二筒也倒了进去,水呼呼地漏下洞去。
“糊糊”的一阵响,只见一个头从洞里的爬了出来,头上湿淋淋,还泥巴糊努的,俨象漫画中的“美国佬”,它刚爬出半截身子,早已等在外面的锄头背一落而下,几家伙就将它打得落花流水,我一只手提着一只左看右看,乐得哈哈直笑。
忽然,从远处竹山湾传来一阵叫声,大家仔细一听,“是野猪叫,肯定是绳索套着野猪了。”一社员说着往叫声处跑去,我们三人也跟在他后面,叫声越隔越近,当我们看清野猪了,却过不去,一条宽长的壕圹给挡住了。
我们只得站在壕这边干着急,只见一根粗大的楠竹上悬挂一头百来斤的野猪,它的后脚被竹竿的绳索套住,头朝下晃来晃去,叫声一声比一声叫得惨。我们决定绕过壕圹爬过去,就在就时忽听得一阵叽里哇啦的说话声,几个苗民手提竹杠赶了过去。
只见一苗民提起竹杠朝野猪头上就是一杠。“哇哇哇”那野猪叫得更惨,在空中吊来吊去,象打秋千同一样。站在对面一苗民又是一杠,将野猪又打吊过来。只见那几苗民,左一杠右一杠,前一杠后一杠,那野猪的叫声越来越细,只见另一苗民提起苗刀,对着那粗大楠竹猛地砍下去,“嚓__”竹子断了,“扑”地一声野猪落下了壕圹,顿时,那几苗民一钻就跳下了壕 里,他们好麻溜地将野猪背了起来。我们只能眼巴巴的望着,他们毕竟是少数民族,我们不能同他们去争抢,再说那绳套又是他们安装的。
虽然我们没有分到野猪肉,但我们看了一场精彩的杠打野猪戏,但我们还是有收获,,挖得两只竹里猪。还捡了一堆“冻菌”,晚上,这几位社员到我家“打平伙”我将两只竹里猪炖了一大鼎锅,再加上些新鲜的冻菌。他们又拿来了一竹筒米酒,我首先吃了几大快炖得柔软的竹里猪肉,真是透鲜的,再吃上几块鲜美的冻菌;抿上几口米酒,唉呀呀,真是快活似神仙也。
智打眼睛蛇(十四)
我们金麦大队的三十几名知青都回城了,只剩下我和九生产队的夏悸姐没有回城了。她当时为什么不回城我搞不清,我也不喜欢问她。那时候我们象亲姐弟一样的相处,我在山上摘了猕猴桃、野梨子,板栗子总要送来给她吃。她也一样,弄了点好菜,杀了只鸡总要托人捎信叫我一起来吃。她人长得丰满又漂亮,可吃起东西来却像苗人一样蛮古怪。吃鸡时,她将鸡腿挟给我:“来、来、来,细伢子吃鸡棒。”她自己却选鸡爪子、鸡脑壳、颈脖子筋筋绊绊的东西吃。
有一天,她得知我生产队死了牛,便捎来一信:晏生老弟,得知你队死一黄牛,务必买上几斤送来。我见纸条后,连忙走到分牛肉的案板上一看,只剩下一堆牛腩,这里叫出“牛麻腩”于是我称上三斤托人送去。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我怕她说我选最便宜的送给她。几天后,我又到她那里去玩。她一见到我,笑咪咪地说:“你送来的牛肉我清炖了一鼎锅,呷起来蛮韵味,我一天呷得精光。”她这么一说我才松了一口气,她抺了抺嘴巴:“我到乡里来咯久,呷过野猪肉,野羊肉,猫肉免子肉,就是没吃过蛇肉,听园艺场的知青们讲,蛇肉特别鲜。”看来,她蛮想吃蛇肉。我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哪天打了蛇一定要送给她吃。
几天后,我吃过午饭到五队看是否有信来。可邮递员几个月都没来了。我只好翻过山路往夏悸姐那里去,我边走边愁,今天空手到她那里不好一样。走着走着爬上了茶树山头。忽然,我见路边有一条黑带子在移动,我定神一看,原来是条长长的黑蛇。我吓了一跳,想绕路而过,但这又是一条必经之路。我顺手捡起一条小树枝扔过去想把它吓走。谁知我将树枝刚扔过去,“噗”地一声,那家伙竖了起来,颈根立刻变成个扁的,象个乒乓球拍,它嘴里发出“噗噗”的声音。
我晓得这是条剧毒的眼镜蛇,长沙人叫“扇头风”这里叫‘饭拾蛇”。它突然朝我扑来,我退了一脚,顿时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刷而起,只觉得裤膛一热。。。。。。我连忙抓起地上的土灰扔过去。它退了几下,又“噗噗”的向前来了。又连抓了几把灰扔过去,它照样退了几下又往前来,怎么办!万一被这家伙咬一口,必死无疑。难道我这条命就栽到它口里,求生的愿望使我勇敢起来,我急中生智,脱下草鞋扔过去,啪地一下。草鞋打在腰上,它退了一步,又向前来。我赶紧脱下另一只鞋扔过去,谁知这草鞋正打在旁边一棵树枝上挂了起来。那家伙退了几下,见我站起来,又朝我面前扑来。它那尖舌子几伸几伸,“噗噗”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连忙退到一棵小树后面使劲将树压倒,手紧握树枝摇摆了几下,那树枝摇得啪啪直响。那家伙不敢靠近,我回头望了望左右,见一丈之远的地方有一根捆柴的树条子,树条前面还扭着个“麻花圈”。我镇静了一下,用力猛摔了几下树枝,将手一松,一个箭步跑到树条前,顺手抓住了树条,回过头来,它已经到了我的面前;我用力将树条横甩过去,啪地一声,正打在那“乒乓球拍”上,它栽了下去,那“乒乓球拍”也不见了,变成了原样。我扬起树条,象细时候刷“得罗”似的一顿猛刷,那家伙再不动弹,我还不放心,用手抓住它的尾巴,象电影里赵丹的女儿跳长绸舞一样,舞起来朝地上板啊板,这家伙一身被我板得软松松的了。
我扔下它,寻到那两只草鞋,穿上后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回来再看看那条蛇:哎!我不是到夏悸姐那里去吗?她早几天不是说过想吃蛇,我今天何不将蛇送给她吃?正好两手空空。想着,我又走回来,抓住那家伙拖拖地来到她们那仓库边:“喂!夏姐姐,吃蛇肉啵?”我大声喊道。
夏悸姐听到喊声从房里走出来,随后还跟着出来一个姑娘,她指了指那姑娘:“认得她吗?园艺场的刘兰英。”我笑了笑说:“好象看见过”。“哎呀,你身后拖的么子东西?”刘兰英说完她退了一步。我将蛇甩到前面,“吃蛇肉”。我想,夏悸姐一定会吓得一叫。没想到她确笑咪咪的摸着那条蛇:“好肥实啊,赶快剥皮,清炖哒吃最韵味。”
刘兰英也说她们园艺场打了一条大蛇有三斤八两,大概也有这么大,他们吃了味道很鲜。我用竹扦将蛇钉在仓库的柱子上,剥下那黑亮的皮,立刻显出肥椭椭的肉来,我将蛇剥好后交给了夏悸姐,这以后的事我不用管了,到时候我可以吃现成的了,因为她是个最会搞吃的人。
我拿着她的香肥皂跳进“一拱桥”下, 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干净澡。然后将那尿湿的短裤洗干净后晒在石头上,我一头栽进发电站龙道胜的床上,呼呼的睡了起来,当龙道胜叫醒我时天都快黑了,我才猛然想起夏春玲她们在等我吃蛇肉。
当夏悸姐将一大钵蛇肉端上桌时,立刻闻到喷鼻的香味,不知道她哪里扯了几根野飨料,那野飨料象韭菜又似香葱,洒在汤上独具一格。
我喝了一大碗汤:哎呀,真鲜!我又逮了几块肉,真韵味。我活到十七岁,这是头一餐享受这山珍之美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