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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嫣,湖南知青中的知名摄影家,其影作在本栏发表后,深受网友喜欢,可以说幅幅皆画。师嫣的文笔也如他的影作大受欢迎,可谓行行皆诗。这里集中师嫣的部分作品供大家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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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知青个人专栏知青个人专栏师嫣专栏 → [原创]信步拉萨(图片添加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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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信步拉萨(图片添加更新中)
师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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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很想上贴一则旧文,它完成于2001年的秋天。2007年的夏天,我重返拉萨。如果说初读这个雪域圣城我是用文字记下了自己的感悟,那么时隔六年之后的再读,我则用图片去诠释。这种从形式到内容的对比,也是一种纯个人视角的原始纪录:纪录下的,是一个进步的时代圣城拉萨的日新月异……

          信步拉萨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随意走走,无人相识也无人等候,由着性子像孤魂野鬼似地东瞧瞧西望望。你会感觉如何?

  如果这个城市又是一个容人亲近的小城,小得没有板起面孔的高楼大厦,无法去哪儿“朝花”都不必“夕拾”,风情点点圣迹处处就搁在路边,甚至让人撩不开大步,只消碎碎地转悠着溜达。直到饿了钻进一家小饭铺里,一边听着“香帕拉并不遥远”的弹唱,一边嚼着“青椒炒肉丝”,是不是一种自在的大快意?

  如果这个小城又偏偏是坐落在海拔3600以上的高原古城和圣城,虽然伸手还抚摸不到蓝云与白云,但是却可以触摸到神佛与历史。“煨桑”的柏枝燃起的青青烟霭,缭绕着寺院的金顶。街头横幅一样的风马旗在洒落着六字真言和甘珠尔…….。

  如果说它还绝对的千姿百态,街头流动的,绝不是步履匆匆见惯司空的人群,而是着红色僧袍的喇嘛,一头绿杉石孔雀石链饰的康巴女人,永远摇着轻径筒的老妪和叩着长头的孩子,一脸庄严木然的朝圣进香的乞丐,还有那么多,多到了一个联合国似的,然而却把优越和自大丢在了老家的老外……。

  感觉真好!信步拉萨,的确无须去找感觉了,也许倒是需要寻找自己。因为太多太厚太神秘太自在的感觉弥漫全城,直涌过来淹没了自我。不过几天就会发现自己在变,心在变得透明,人在变得普通,情也变得神圣,变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和两只脚,差不多已经面目全非,自己不认识自己了。

  其实,在拉萨,“自己”这破玩艺儿不要也罢!有两只脚一双眼也就足够了。当然,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只是因为加上了一只镜头。

  在拉萨的日子里,我们就以这副模样步态散漫地穿行在街头。清凉如水的阳光不过两三天就让我们一脸红黑,虽不致被人错认为是“巴桑”或“仁措”,但我腆着肚子最先变成“援藏干部”,在圆头大脸上涂抹防晒霜的小喻几被认成“活佛”,凯哥戴了墨镜然而更糟——单单晒黑了鼻子!只有文斗,依旧一个潇洒的三湘哥儿,晃晃悠悠地走在拉萨。

  当然庆幸在短暂的人生中,有这样闲适的时光属于高原,属于拉萨。让我们在信步中细品,在随意中参悟。、

  啊,我的拉萨,我的天堂。


  “回到拉萨,回到拉萨”,有时候,我们风尘仆仆赶着落日往回走。天荒地老的旷野中,本来好像是无牵无挂,但走近拉萨,才知道我们是那样急迫地要扔下一途的沉重,无助和情思,要回到拉萨的“家”。

  “家”在哪里呢?一千三百年前一个称为“卧塘”泥沼地的边缘,即如今大昭寺北,一条以藏式居民建筑为主的北京东路上,一间叫做“吉日”的客栈。

  “吉日”是一个与星级毫不沾边的热闹的“大杂院 ”。二层骑楼的门洞里,有一个宽敞的大院落。它的招牌破旧得毫不起眼,让人注目的倒是那个骇人的“疯牛餐厅”。

  在整个西方谈牛色变的日子里,“疯牛餐厅”却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老外们。那是一座位于大院正中的方形藏式小楼,它的二楼是一个安静到有几分冷落的藏茶楼,而一楼却是一个永远都挤满了摆动刀叉大啖牦牛肉的碧眼金发们。

  在小楼的四周尤其是东侧,则是三层简易却风味十足的客房。一溜走廊上,总有些冷眼看喧嚣的漂泊者。远足归来,扔下行囊,我们也常扶着栏杆,欣赏那小楼攀满花蔓的窗扉里,飘出热烈的弦音鼓声和又高又飘的女声齐唱。每天傍晚,这里总是有一个从来无须排练的游方民间的藏族艺术团,在小楼后一块洗衣和通过公共浴室的角落里,匆忙地更换各式戏袍,再钻进楼内。那精致的黑牦牛的披挂,绝不是一个“画了条纹的布袋”,即鲁迅先生笔下社戏中的老虎皮,而是一堆极具灵气的织物。人往里一钻,一头逼真而可爱的黑牦牛立刻就活蹦乱跳地窜进了餐厅。山神、武士,或者还有仙女、度母,却在这个屋角的一辆手扶拖拉机的货箱中诞生,而后在餐厅里一片欢呼声中登台亮相……就在那长长的走廊上,除了我们,还有不少同样置身度外的老外,在远远飘来的异域歌声中,用集市上买回的黄瓜、西红柿搅拌着“沙拉”,就着啤酒远眺着布达拉宫夕阳辉映的秀色。

  我们通常住在三楼,虽然只有公共卫生间,但低廉到30元一天的房费,却拥有一个宽大的房间和一只宽大的床,且有彩电。最让人快意的是免费洗衣,一个白布袋塞进所有泥尘汗渍的衣衫放在门口的长椅上,傍晚则收获一袋迭好的干净的衣服。这总使我想起了《洗衣歌》中那些藏族姑娘们调戏解放军的纯净欢乐。而且就在这一排长椅上,形成了漂泊者交流扎堆儿的沙龙。高原上各地路况、气象、拍摄点乃至心曲、心得、感受之类,在这里往往能第一次加以整理和倾述。还有不少人在阅读和笔记,长椅上又添了几份温馨和恬静。

  小院里是起点也是终点,俯视下去,各式汽车往往带来一些繁杂,一些伤感和一些讳言莫测的故事。有时,在越野吉普中间,还挤进一辆从尼泊尔闯来的“大奔”。我见过一辆巨大的奔驰大卡车,这个大家伙的货箱已被改成带顶蓬,又带箱式板床的大阁楼,显得又神秘又舒适。引起了为我们开车的边巴次仁极大的兴趣。

  边巴开的是一辆饱经折腾的丰田62,那是一辆跑着跑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哐当”一声掉下点零件的老爷车。即使如此,在开往中尼边境,一个可以看到希夏邦马峰的山口上,为抄近路,边巴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居然驾着车冲出公路,一头扎下山坡,在那车内已望不到前方地面的坡度中俯冲而下。而回到吉日,他在“大奔”那儿转悠着打什么主意呢?

  在各家有“驴坛”的网站上,吉日大门口的招贴栏很有名气。那是一个活跃的极具可读性的网络版“刊物”。在拉萨的日子里,我常常有事没事在那里瞎读一气。有招募游兵散勇的;有求旅伴而可读成求侣伴的;MM们用娟秀的字体温存的语气,报告哪里有山崩桥断;还有热心肠的图文并茂的路线攻略和租车的招标;日文和英文中似乎有不少惊叹和无奈……。在这个招贴栏上,现代信息社会的隔膜冷酷,被求助、扎堆儿的温情所取代。一种不可知的旅途,的确拴着了一群素不相识来到雪域高原上乱蹦的蚂蚱!

  走出吉日的门洞,也就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没有人会认识你,没有人有兴趣对你说三道四,完全不要指望你精心地扮酷扮靓会引起围观或注目。我曾见到过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却自称是“广佬”的哥儿,这个染了黄发的“新新人类”,把两只巨大的鹰翎,斜斜地插在一辆山地车的把手上,黑色的背心,黑色的怪异墨镜和黑色的羊皮护手,外加一大串念珠挂着,还有八个或十六个口袋的牛仔裤。装配了如此的行头招摇过市,骑行在几个红衣喇嘛走过大街上,除了我听到有人吐出“傻B”二字外,连一缕倾情的顾盼也没有赚到。

  门外的拉萨,就是这样一个见怪不怪处惊不变的小城。出了吉日,往西去不远处有一个十字路路口,左拐走向大昭寺,右拐则走向小昭寺。也许就是因为那里千年以来升起的淡蓝色烟霭,稳沉地覆盖着、涵养着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山川大地,不动声色地淹没了所有外来的惊扰和催促。只把吉日,只把这样的一些客栈内的院落,留给了远方的客人。


  在一个傍晚,我推动着铜质大经简走出了小昭寺那阴暗的回廊。门外,光鉴照人的青石板上,有几个叩着长头的女人匍匐在地。

  此时,一个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的高贵少妇跳进眼帘。与那几位衣衫褴缕、头发花白、脸上一道道深槽般皱纹的老妪比较,说她是“高贵”的,是说她是那么年青,腰枝是那么纤细,“邦典”裙片是那么鲜艳,甚至她的眼睛里还闪动着光泽。她从她们中间弓起腰来,竟如藏族舞蹈中的少女那样,在暗色的背景中拉出了一条抬头塌腰的优美曲线,定格片刻,却又同样地双手前伸,俯卧在地,眼中的那片光泽不见了,仿佛已飘进寺中,飘进了虚空。

  我站住了,我突然注意到,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年青的藏簇男人。他只是坐在青石板地上,把一只热水瓶中冒着热气的奶茶,倒进了粘粑碗中。他不时有些敌意的看着我手中的像机,不时又是那样深情地注视着那人群中执着地一起一伏的年青女人。

  这是一个什么样朝圣者呢?

  她为什么不去大昭寺而到这有几分冷清的小昭寺呢?她年轻的生命,又有怎样的祈求要倾述给菩萨呢?作为一个信步拉萨的外来者,每一次我面对着叩长头这道独特风景,都感到心灵在强烈的震撼中,使我绝对不能熟视无睹的是那些更加年轻的孩子们。

  在大昭寺那一长排重叠着永远跳动着火苗的灯台下,我曾见到过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他的身边没有父母、没有老人,他是那么小,当那瘦弱的身驱仆倒在地的时候,他仿佛已经消失。只有当他抬起头来,才能见到那黑乎乎的小脸上有一双专注纯净的眼睛。他的小手中套上了一付脏兮兮的牛皮护套,腰上还别了一双,──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远道而来的孩子,他是谁?他又为了什么呢?

  从老人到孩子,叩长头的人群连贯着没有断层。然而,没有人能读懂他们的心结和途中的故事。也没有人视拉萨的乞讨者为盲流,远至青海、四川、滇北、四方八面大藏区的人们,一生中总有一次,不惜任何代价穿越雪山草原来到拉萨。对他们来说,时空的概念已毫无意义。在那些遥远而艰险的山路上,还有多少人正在这样日复一日地丈量着大地和岁月。只有到了拉萨,到了大昭寺、小昭寺,每一个人铺出的无人知晓的故事才有了终结。在那一代又一代人擦亮的石板上,这一播种虔诚、矢志不渝的仪式才变得庄重而辉煌。饱经折磨的身驱和所有故事到了这里,才随风而逝。佛的光芒此刻已完全穿透了贫穷,穿透了人体,把他们送到了一个连他们自己都无法言喻的世界。

  当然,奔向理想世界的还有另一种方式,即逆叛。

  我住在八朗学宾馆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来自藏北安多的姑娘,叫做达娃。那是一个像熟透的苹果,不,更准确地说像一只新出炉的面包那样,带着红扑扑的脸色,带着奶香的胖姑娘。一次我来前厅打电话时,我们之间有一段对话:

  “大哥,你从哪里来?”

  “长沙,湖南。”

  她坐在一把画满图腾的长椅上,双脚晃动着:“长沙在哪儿呢?”

  “在一个大活佛诞生的地方。”我逗她。

  “大活佛?谁呀?”

  “毛主席啊!知道不?”

  “哦,知道,知道,你带我去好不好?”她突然站起来,走到我身边。

  “带你去?”

  “是啊!你带上我,带我走,做什么事儿也行啊?”

  我吃了一惊,“什么”之后有没有这个“事儿”没听清。

  “内地找工作也难啊!”我引开话题。

  “你不是老板嘛,我就跟着你。再说,内地还有很多歌厅、舞厅,都需要姑娘去做小姐……。”我无言以对了,达娃的鼻息已暖暖地触及到我的脸上,我只能转身走回房间。

  “我会唱歌,还会跳舞……”达娃跟着我走过来,穿过小院,走进走廊,她边为我打开房门,一边说:“带我走吧,好吗?”我抬头望着那双无邪透亮的大眼睛,说:“拉萨,不是也很好!”

  达娃转身走了。

  我在房间里开始清理像机,但人却很难静下来,远远地传来达娃似带忧伤的歌声,时续时断不知唱着什么,悠长回荡着不绝于耳,缭绕在我沉重的思绪中。

  后来的几天里,倒是我总怕遇见达娃,我害怕那种热情和期待,我想,达娃应当不是叩着长头,而是乘汽车来到了天堂拉萨。但她为什么仍不满足呢?难道说,就是那首歌里唱到的“难道说还有……”,物质的诱惑力本来就是引导社会前进的原动力吗?没有人能够指责人们选择何种方式走向未来。在拉萨、在雪域高原很多时候,我感觉到自己不过是一条游弋于远古海洋的小鱼,──那鱼对水说:“你看不到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里。”而水却对鱼说“我看见了,因为你在我心里。”

  叛逆的达娃,我只能默默地为你祝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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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午后,我在一阵“打啊嘎”的歌声中穿过色拉寺的后门。“打啊嘎”是列队打夯时一种活泼欢快的歌唱形式。网上的网友介绍“逃票”高招,果然别有情致:寺院的屋顶竟有排列成行,来往穿梭的男女唱着歌儿,为我们几个潜行在高墙下的家伙以壮行色。

  在歌声中,我寻到措钦大殿。喇嘛已在屋顶吹起了“鸣鸣”的长号。随着一声锣响,各大扎仓中的红衣人群已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走进大殿。我躲闪到旁边,直到最后一个喇嘛捧着鸡冠形黄帽匆匆进殿,才跟了进去。鸦雀无声的黑暗中,似已座无虚席。我走到大殿的一侧,看见了几个身材高大的北欧人已经坐在木栅栏下。相视一笑后,他们挪出个空来,我放下行囊,放松身体,背靠着栅栏也坐了下来。

  颂经仪式开始了。

  法器一响,一声无法想象的低音,穿过几排包裹着黄缎的廊桂鼓进了耳膜。我寻声望过去,依稀可见一个老态龙钟的大活佛高坐于讲经台。那是一个干瘦的老人,但是,低沉雄浑的胸腔共鸣,此刻却分明从那儿传过来,且不再间断地流淌开来,灌满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那些极难分辨的含混音节,时高时低突兀地冲击着这个偌大的昏暗空间,让人一下子生出一种莫名的压抑和恐惧。

  与多声部的童声、女声那典雅的唱诗班比较,这种喃喃的低吟,确有一种怪诞的真实。“这是西藏,这是西藏的渲染,这是西藏的肃穆,这是朱哲琴,”我无声地念叨着,力图把思维握在自己手中,来平复心中的恐惧。突然,钹馨声大作,上千人一齐抖搂精神齐颂起来。直扑进来的声浪,一下冲决了我所有的堤防,一波一波把我引向了一个从未到过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那齐颂已经变成齐唱,合唱,我那完全空白的思维中才有了血色。眼前,还是一排排端坐着红衣喇嘛,然而,后排的几个喇嘛竟然也开始交头接耳,有的还在闭目养神或打着啊欠。那低音仍在齐唱中飘忽着,此时却显得非常孤独和苍老,在不少喇嘛的抓耳挠腮中,有十多个小喇嘛居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另一侧的小门飞奔而去,他们去干什么呢?

  不多时,小喇嘛一个一个的拎着木桶返回大殿,那些木桶里冒出白色的蒸气,在几缕光束中升腾着,弥漫开来的是一种极为亲切的熟知的香味:牛肉烧土豆!啊,就是这该死的香味,一下子驱散了所有庄严的压抑,使大殿和我又重回了人间。

  颂经还在继续,但后排的喇嘛已在宽大的僧袍内魔术般摸索出一只碗来,有木碗、铜碗,好像还有黑呼呼的铁钵,都用僧袍一角去擦拭着。小喇嘛们还在飞快地搬运着,拿出了碗的喇嘛们,更加起劲儿的高唱着,尾声的高潮此起彼伏回荡在大殿中。

  又是一声法器轰鸣,大殿里突然静下来,静得像沉沉的夜。小喇嘛们开始用木勺分配食物,一只只手无声地把碗中的牛肉、土豆送进嘴中,听不到咀嚼声,眼前的景象,很象一部中世纪的经典默片。

  我突然想到,在所有的“大锅饭中”,只有寺里锅才是最大的,恐怕所有“钟鸣鼎食”之家也不能与其项背。那口大锅也许是一个池塘,谁知道呢?我没有去参观寺里的厨房,却见过堆积如山的劈柴垛。在这海拔3600米的高原上,连煮面条都要用高压锅,他们是什么煮熟这一锅赫氏“共产主义”的呢?

  当然,喇嘛们的生活乐趣不仅仅是大锅饭。午后两点,我在一个古树参天的辨经院里,见到了他们每日必课的“游戏”:尚未通过“格西”考试的年青喇嘛们在用奇特的辩论方式,弄清诸如《俱舍论》、《量释论》等五部显宗大法的高深教义。

  那是一场妙趣横生的“捉对厮杀”。提问者站着,拍着巴掌把一个又一个难点,疑点掷向坐在地上的答题者,前者有一种威压、气势和得意,后者则萎顿、腼腆、张口结舌。一片巴掌声拍得我心旌飘摇;思辨和锲而不舍的追问,乃是开启般若智慧的绝佳钥匙——与俗俚之刘海与胡秀英的对唱,谐趣于京剧《小放牛》,高雅于宝钗与湘云的联句,邪乎于杨子荣与八大金刚“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之类,大有异曲同工之妙!只可惜我一句也听不懂,倒是看到了一位坐在地上的藏族姑娘那掩住了嘴的开心微笑。

  色拉寺在西藏的“四大名寺”中,素有“最高佛学院”的美誉。在这样的一个午后,我信步走来,该看到了都看到了,然而,我却分明还在寻找着什么?有人说,寺院是人与神共同的家园,我却感到,越过寺院的高墙,人和神的家园是在更加辽阔的天地之间。佛学院里进行着的,究竟是一种仅式或“学术”呢?还是一种感悟和信仰?是僧侣呢,还是叩长头的朝圣者?谁更加虔诚、舍己、纯净,谁更有佛心?是“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呢?还是“见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

  直到一位大活佛,用殿中观音菩萨坐像上伸出的一点铜管,凉凉地抵上我的脑门,为我念经灌顶时,我还不时想着这些至今无法回答的问题。


  在一个清晨,我和凯哥去拍摄布达拉宫。清晨较低的色温往往能在胶片上弄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暖色基调,以便凸现那雄峙于红山之巅的巍峨古堡。

  然而,没有拍摄几张,我却走进了布达拉宫的红山之后深深的小巷。有几组刻骨铭心的镜头,我竟无法采撷。但是,它们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镜头之一:

  [高耸的高墙,望不到头的转经筒,斑驳的阳光,后山岩石上一个个彩绘的大佛象]

  一个背影。一个人、一头驴、一条狗的背影。那是一个斜背着三弦琴,头发乱蓬蓬的流浪汉。他骑在一头灰色的藏驴上,细细地踏碎了窄巷中的光影,一条毛发蓬松的小黑狗撒着欢跟在驴后……

  不能拍摄的原因:在那窄窄的小巷中,川流不息的转山人群,不时挡住了视野而无法构图。在拉萨,在西藏只有转山、转湖、转寺院、转佛塔、转莲座、转经堂才能形成人流。宫墙一侧的铜质转经筒,围出了一个旋转的神圣的世界。一个为背负着青春,背负着生存,背负着家的孤独的流浪汉,此刻就溶入其中。但是我发现,在后山这条小巷中,才是纯粹的老旧拉萨,它没有集市和商品,没有太多外来的游客,甚至没有无处不在的红衣喇嘛……

镜头之二:

  [小巷尽头的宗角禄康,湖水,白杨林、草地]

  一颗眼泪。一颗还挂在一位藏族姑娘红扑扑脸上的晶莹泪珠。她正依着一树白杨,一声不响地望着湖水,在她旁边,还有一位焦躁不安,挂着短刀,在急切地说着什么的青年。……

  不能拍摄的原因:我不能也不应该去窥视忧伤,姑娘的忧伤。我读过些关于西藏的神话,知道这片湖水之下,还埋藏着一个关于罗刹女与龙神幽怨的爱情故事。风中的湖水闪动着鳞鳞波光,在细语着佛家的丹珠尔,让我不再去注视那颤抖的白杨,那一粒闪动的光点。

镜头之三:

  [布达拉宫红宫的灵塔边,红色的跳跃的烛光下]

  一个读书人,一个在如豆油灯下阅读的英俊喇嘛。见到我们到来,他急忙把书藏入坐垫。那本书显然不是泛黄的经卷,会是什么呢?是金庸的《神雕侠侣》?还是琼瑶的《在水一方》?

  不能拍摄的原因:布达拉宫禁止拍摄 ,且我不可能反应那样快。我没有理由去惊扰一个年轻的读书人。在拉萨我注意到,像这个非常漂亮的小伙子一样,寺院中有许多长得很酷的年青喇嘛。在东方,英俊和神圣往往是雄性的,而布达拉宫就是一座极为阳刚的雄性堡垒。只是雄性是孤独的,红宫里唯独不见六世达赖的灵塔,他没有用黄金、珠宝去包裹他的世界,只是把自己和他的情诗抛洒到了草原上。

  我与他(读书人)有一段愉快的交谈,他的普通话说得很好。

镜头之四:

  [劳动人民文化宫集市边,茶座、水塘、垂柳]

  一颗宝石。一颗穿在一位姑娘鼻翼上的细细的宝石。那是一位茶室里的胖胖的服务小姐,正把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送给刚落座的两位喇嘛。

  不能拍摄的原因:宝石太小,那需要一个脸庞的大特写,茶座里光线太暗,未带闪光灯而无法实现。我只是恍惚着望过去,那是不是一颗凝固的泪珠呢?我又想起了宗角禄康白杨树下那位哭泣的姑娘,想起了流浪者和读书人──关于鱼和水的对活。

  一个清晨,几组留不下来的镜头,我怀疑自己真的走进了佛家的世界。


  在拉萨的信步,最终都会走向远方。

  在离开拉萨的第四天,我已经站在了敦煌莫高窟的山洞里。

  黄泥的拱项上,色彩斑驳的飞天在我的头上飞翔着。北魏窟中的飞天还十分古拙,象形乃至图案化。而两晋至隋朝且开始有了生气,有了动感。到了唐窟,那飞天仙女则挥动着飘带婀娜多姿的舞了起来。飞天们旋转着,飞翔着,把千百朵鲜花撒满了天际。在五彩祥云间,那些飘动的花儿,已纷纷扬扬落向人间。

  鲜花落向何方?

  也许就在大唐甥舅会盟的日子里,那些鲜花就飘落到了圣域拉萨。从我离开拉萨那天夜里起,至今已经一年多了,我仍很难整理出一个关于“细品拉萨”的准确印象。一些东西模糊了,而另一些则清晰起来。只觉得那是一个姹紫嫣红的圣城浮动在眼前。

  拉萨的人们爱花,蓝天下、阳光里,再没有什么比鲜花更为夺目的了。每一个寺院的窗台上、台阶下,一盆盆一束束一片片鲜花都在怒放。在街头的绿地中,月季硕大的娇红嫩黄在随风摇曳。在庭院小巷中,我见到上百朵鲜花簇拥着拱门,大叶牵牛花没有藤蔓则更像一片花毡。在吉日疯牛餐厅的花格窗上,攀援的花儿千娇百媚地染出了一幅静物油画……

  笃信佛教的藏簇人,对鲜花的倾尽了全情!在大昭寺房顶平台上,我见到了一个老态龙钟的喇嘛,用他那瘦骨磷磷、抖抖颤颤的手,为他小屋前的几十盆鲜花浇上清泉。在赴珠峰的朋曲河畔,司机边巴次仁包起了风化的羊粪,告诉我们要把它带回拉萨养花。冠形大僧帽里一束格桑花,是一位胖喇嘛手捧着在去山南的朝圣途中……

  信步走在拉萨,花儿并不象草原谷是中那样成片地铺开,但依旧是热烈而不羞涩的绽放。环境的严酷与花儿的娇嫩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让你品味花的顽强而不是脆弱,人的善良而不是强横。信步走在拉萨,也许我并不那么相信轮回,但我确信自己是走在一条鲜花飘落的天路上,佛在拈花微笑着,看着我转着山水,转着寺院,转着心经走向自己的归宿。

  从此,我便常常有一个梦,在梦中,我不停地走着,走着。

  在拉萨,在天堂里信步。

                       2001年十一月六日.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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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组图片——2007年夏的拉萨布达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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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布达拉宫,今天终于得以从师嫣老师的图片中尽情地欣赏,全方位地领略它的魅力。

照片收藏了,谢谢师嫣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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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我便常常有一个梦,在梦中,我不停地走着,走着。

  在拉萨,在天堂里信步。

拜读师嫣老师美文,被师嫣老师笔下的拉萨神圣洁净吸引,也跟着师嫣老师的图文不停地漫步.

师嫣老师几次去西藏,真令人敬佩.

谢谢!谢谢师嫣老师美文!

也曾梦想到西藏看看,可我这辈子是难以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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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3/16 14:08:41
酒鬼
美女呀,离线,留言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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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洁的天堂!我只能从pp上欣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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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3/16 14:11:50
永明马灯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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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亏师嫣兄先行一步,如今人老了,想去都难,海拔那高,人受不住,前几年在西宁,海拔2300米,人都嘴发乌,心闷。更何况3600米的拉萨。

          拉萨是我神往的地方,前几年在青海塔尔峙,就下定决心要到拉萨看看!如今怕麽只能梦中游了。师嫣兄美文靓照,亦可大解其馋。谢谢师嫣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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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3/16 14:29:09

一帖最多只能发二个栏目,请勿一帖多发!

蔡家湾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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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立立在2008-3-16 14:01:30的发言:

神秘的布达拉宫,今天终于得以从师嫣老师的图片中尽情地欣赏,全方位地领略它的魅力。

照片收藏了,谢谢师嫣老师!



女儿04,07年两次去西藏,把我羡慕死了.可她说我这身体不行.我好想去一趟哟.难道只能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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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3/16 15:57:14
老灯火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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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得很,我也是01年4月去的拉萨,从兰州上火车睡了一晚快中午到格尔木,再坐了34小时老牛破车似的双层卧铺汽车到拉萨。半夜头疼欲裂醒来,那些常进出藏的四川民工说正翻越最高的唐古拉山口呢!(海拔5600多米)赶紧把在汽车站买来应急的氧气包给缺氧的妻子吸,我自己也吸了几口才缓解头疼。民工们舍不得买氧气包(50元1包只能关键时用几分钟),吸葡萄糖针剂据说也有点用。至于昂贵的藏药“红擎天”据说并不能缓解缺氧。回程不敢再坐汽车,从拉萨飞西宁。

   时过7年,仍不忘这段经历。

   来2张理光傻瓜胶片机PP:

   罗布林卡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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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出矣,灯火不熄,不亦劳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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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3/16 17: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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