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光灿灿的凤尾菊(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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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惠芳老师打开靠阳台的窗户，她呆住了。在她那阳台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盆金光灿灿的凤尾菊。这盆凤尾菊，枝条修长而潇洒出脱，绿叶之间，缀满着盛开的花朵，是那般光光彩彩娉娉婷婷，俏丽庄重而迷人！李惠芳一下子被这盆凤尾菊给吸引住了。
十多年前，李惠芳也有过这样的一盆凤尾菊。但是，在那个“史无前”例的年头，被当着资产阶级的“臭花毒草”给毁坏了。从此，她也再没有养过这种花儿了。眼下，她看见这样一盆凤尾菊，自然又忆起十年前的那些痛苦的往事了。
文化大革命刚开始不久，她就被抄了家。虽然在她那多年独身而居的小屋子里，抄家的小将们，什么也没有得到。这样一来，她养的那盆凤尾菊，可就成了“封、资、修”的反动罪证了。那一盆凤尾菊竟然跟着她，一起被押上了斗争台！小将们——她的学生严厉地责问她：你为什么要养花？还叫什么凤尾菊呢！依我们看，这花就是大毒草！于是，她的那一盆凤尾菊，就被那些小将们给重重地摔破在斗争台下了。
李惠芳的脸上立时掠过一丝惨淡的神情……。
这以后，她就被下放到了一个偏僻的山乡去了。十多年间，每逢寂寞而烦闷的时刻，她总是想起她的那一盆凤尾菊。还有她的那些学生来，那些把她视为仇敌的“红卫兵小将“们。他们曾经是那样的信任她敬重她，把她当成自己旅途的响导，可敬可亲的师长。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了那样一个什么文化大革命，这一切竟不复存在，师生之情，化为灰烬只在一瞬……
后来，日子久了，她就开始想念他们了。她常在梦中梦见他们的神态和举止：天真，烂漫，好学、勇敢，顽皮，好动……但是，现在他们在哪里呢？听说也都下到“广阔的天地”里了——当那个“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最高指示”下达之后.他们便过早地结束了学业,也下放了.有的到了山寨,有的奔赴湖区,从此,破衣褴褛,面容焦黄,神情阴郁……但愿他们不要甘愿让灵魂堕落，是非不分，无所进取才好……
想到这里，李惠芳心头一阵痉挛。她不愿意再往下想了，那太可怕了。她在为他们担着心，她不知道这场大革命，要将人们引向那儿去，是光明呢，还是黑暗？她说不清……
十年过去了,她真的很想他们她的那些曾经是那么天真烂漫的学生们了,她在梦中常常在呼喊：同学们呵，你们还好吗?十年了,你们都应该长大了,成熟了,相信这么多年的磨砺,你们也应该懂得很多的很多的生活哲理了呵……
但是，她的那些学生们，此刻，又在哪里呢？
她的眼帘儿,有些濡湿了.
一缕灿烂的的阳光，涂抹在那盆凤尾菊上。它在诱惑着李惠芳老师.李惠芳还是稍稍地迟疑了一下,才向它走去。这时，李惠芳忽然发现，在那盆凤尾菊的花盆子旁边，有一个信封。那信封上,有一行清丽的字迹,倏忽闪入她的眼帘:“敬爱的李惠芳老师收”.李惠芳慌忙将那信封拿地手中,她的心在激荡跳动起来.这字迹,她是多么的熟悉呵!这是李丽的字迹,是的,这是李丽的字迹.十年过去了,她的这个学生的字迹依然还是这么的秀雅和清丽,只是更加地圆润些了……李惠芳激动得手都有些发颤,但是,她还将那信封拆开了.信封里,是一张印花的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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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次我们来到了你的门前,都没有勇气叩一叩门.我们知道,那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你是难以忘怀的.那时候的我们,是多么地愚昧无知呵.我们太容易被人欺骗和蒙蔽了.感谢那十年的知青生涯,在那种艰难困苦的磨砺里,我们懂得了不少生活的真谛.……
李老师,我们让你受到奇耻大辱.让你的那美丽的心,蒙上了一层阴影.我们对不起你.很多年前,我们就已经在内心里深深地自责了.但,直到现在才敢来向你承认过错,你,能够原谅我们么?
现在,我们也是有孩子的父母了.我们总是在教育自己的的孩子:生活,是美好的,但,这个美好,我们曾经是那漫不经心地亵渎了它……
尊敬的李惠芳老师:你收下吧,这一盆凤尾菊,是我们精心培植的.但愿你能喜欢它,但愿你能一看见这一盆美丽凤尾菊花,也能想起我们——你的一群学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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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惠芳老师的眼帘一阵发热.还没有等她掏出手绢来,,一串晶莹的泪珠儿,就洒在了那簇凤尾菊的花叶上了.那泪珠儿,在初显的朝晖下,闪着晶莹莹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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