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习作：在那乌云密布的年代(组诗之二)

.(张志新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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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究竟是怎样被扭弯及至戕灭的？还记得张自新吗？以我的印象，文革中最辉煌最令人哀恸也最无耻的事件，应属张自新刺破黑幕的天问和上刑场前被人割断喉管后惨痛地向世人发出的无声呐喊……

摘自英夫斯基的 <文革话题——历史？我也不知道>

读到英夫斯基的这一段文字,感慨叹万端.遂将以下1979年写的有关张志新的诗,录了过来.作为<在那乌云密布的年代(组诗之二)>了.历史是不能遗弃的.无论它远去了多远,它总是存在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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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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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张志新烈士殉难五周年而作

一

假如我是天上的星星,

我将悲痛地闭上眼睛;

假如我是长空的一朵红云,

我将化作悲痛的泪儿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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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林中的一朵鲜花,

我将永远不再开放;

假如我是山中的一眼流泉,

我将日夜为你悲鸣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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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以”权力”为象征的年代,

我的生命是十分卑微的,

我只能在寒夜里为你的不幸而惋惜,

我只能在旷野里为你的遭遇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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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个时候我和很多的人呀,

都是上帝的羔羊,笼中的小鸟,

真理的呼喊,思想的羽翼,

被扼住在咽喉,锁上铁链……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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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我是天上的的一个雷霆,

我要抖出我的威严;

假若我是长空的一线电闪,

我要猛舞倚天的长剑.

假若我是林中的一头猛狮,

我要发出真理的怒吼,

假若我是山中的一座陡崖,

我要骄傲地屹立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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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天必然地还是来了,

来了,带着雷的步履,闪着电的羽翼.

但是,每当夜静更深的时刻,我总是在想:

是谁为我们夺来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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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你,

张志新哪,我想到了你那遍洒荒野的血液;

你的鲜血擦洗了我们眼中那满是谎言的尘埃,

使我们看到了丙辰的清明,正义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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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于1980年一月三十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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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绝非虚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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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新在狱中,收到了一封建昌法院发来的离婚判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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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薄纸,重如千斤,

沉重的压碎了张志新的心.

一个家庭被拆散了,

年幼的孩子们失去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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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责怪丈失XX同志呀,

不能责怪他的无情;

“一人犯罪,株连九族”,

做父母的,谁不为儿女人未来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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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岁月的女儿林林,

写了几十份入团申请都无人过问;

就因为她的母亲是一个“现行反革命”呀,

而反革命的子女必然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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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天真无邪的小儿子彤彤,

血液里也从此沾染了反革命的素菌.

要入音乐学院少年班么?不行,不行,

学校,且能为黑五类的子女敞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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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为这是诗作者的虚构编造,

不,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那年月什么事情不会发生?

你要真理吗?那就生离死别,忍痛饮恨!

                               写于1979年7月3日晚

沉痛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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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过去的事情了,

回想一下,却依然触目惊心.

张志新就因为坚持了真理,

匪徒们竟一再向她施以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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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审判员得出如下结论:

“构不成犯罪,无法判刑.”

于是,这一个审判员被撤离了,

因为他的思想“严重右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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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审判员出庭理案,

他的思想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良心和私心谈判的结果,

决定判处张志新十五年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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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呵,时间何等漫长,

它相等于一个人四分之一的生命;

但是,四人帮死党对此仍不满意,

他们竟然再一次大发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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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样理解首长的意图?

为什么判得这么轻?

于是,在一片从严的咆哮声中,

张志新被非法判以无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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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我们已经很清楚地看到,

四人帮是如何滥用无产阶级的专政?

至此,我们已经毛骨耸然了,

如此草菅人命,天理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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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关键时刻,一九七五年的春天呵,

祖国,正处在光明与黑暗的决战之中,

四人帮一伙终于图穷匕见,

他们要以血腥来镇压人民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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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的眼里,那有什么民主、法制呀,

他们有的是血腥的“全民专政”.

他们竟以一份没有签名的提审记录,

结束了一个无辜的普通党员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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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新倒下了,她倒在血泊之中,

但鲜血,却洗去了我们眼中蒙盖的灰尘.

人们在问:一群乱臣贼子,

为什么竟敢凌驾于人民的头上,恣意横行?!……

最后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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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最后的最后的一分钟了,

张志新哪,你即将与世界永别;

有多少感慨,多少愿望,多少往事,

一瞬之间,全浮上你的脑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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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是忠于人民忠于党的,

这一点,历史将是最好的证见.

是的,你是祖国的好女儿,

这一点,你十分自信,毫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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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为什么黑色的枪口对准了你的胸膛,

匪徒们即将无情地扣动板机?

但是,为什么你的气管被凶残地切断?

匪徒们的手段,是如此的下流、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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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早知道了,因为那几个人,

害怕人民坚持真理.

看清了,早看清了,因为那几个人,

害怕人民戳穿他们那人妖鬼怪的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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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们都恰好忘记了,

坚守真理的人,是杀不绝的.

但是,他们都恰好忘记了,

真理的火炬,是扑不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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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你多想再唱一曲<国际歌>呵.

此刻,你多想再喊一声:真理万岁!

但是,你不能了,你不能了,

真遗憾哪,你只能默默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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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即使这样,张志新哪,

你也没有悲伤,没有眼泪;

死,对于普罗米修斯,

并不是新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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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最后,最后的一分钟了,

你微笑着迎风而立.仿佛看见了

原野上的鲜花,一朵、两朵、三朵……

不,那不是鲜花,而是真理的旗帜,瞬间即成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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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于1979年7月5日

『被割断喉管的死囚: 敢讲真话的张志新』

一头黑色瀑布般秀美的头发，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 一个丰润而紧抿的嘴唇，一张充满青春气息的脸庞……无论是谁，都可以从这张"老照片"上读出"美丽"二字──不，不仅仅是美丽，还有五十年代少女所特有的纯真朴实。但是，如果联想到这位美丽的女性后来的命运，眼前的"美"就显出了悲剧一般的沉重与崇高。 1975年4月4日，张志新被反绑着双手拉出牢房，两个彪形大汉将她按倒在地，一把手术刀野蛮地切进了她的喉管，鲜血喷涌而出。张志新要表明自己至死不变的立场，却永远也发不出声音了。两小时后，张志新被送往大洼刑场，倒在了枪口下。

张志新原是辽宁省委宣传部的干事。“文革”开始不久，“怀疑一切，打倒一切”的做法和派别斗争使这位有思想的女性陷入了沉重的思考。在一次批斗会上，张志新伤心地对身边的同志说，“打倒了这么多人，难道他们全是敌人？这里面有名堂……我怀疑有人利用毛主席的威望搞名堂。”

1969年9月24日，张志新被扣上“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帽子进行批斗，之后被逮捕。

经过几次审判，张志新坚持认为自己是按组织原则向党讲心里话，不是犯罪。审判员得出“张志新纯属思想问题，构不成犯罪，无法判刑”的结论。于是，这位审判员被认定严重右倾，换了一个新的审判员继续审理。张志新和审判者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几番较量，张志新被判处无期徒刑。

在服刑的监狱里，张志新被轮奸，受尽折磨仍不承认自己有罪。张志新开始和其他犯人合关在可以有地铺睡觉的普通牢房里，后来因为坚决不认罪，坚持认为不仅林彪、"四人帮"有罪，而且"毛主席也犯了左的错误"，于是在毛远新主持的辽宁省革委常委会上，由无期徒刑改为死刑。毛远新说：判了无期徒刑还这样嚣张，杀！于是张志新被改押在只能一人坐的"小号"里。经过多日的"小号"折磨，张终被逼疯：用窝窝头沾着月经血吃，在床上大小便。狱警上报此情，上面的回答是：装疯卖傻！

1975年4月3日，张志新被以一纸手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第二天，即出现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张志新是以思想获罪的，也是因思想而被杀害的。今天的人们面对张志新美丽的容颜，是无法想像我们的人民曾经生活在一个多么恐怖的时代。许多人曾经庆幸，那个令人诅咒的时代将一去不复返了，但此刻，张志新那双明亮而严峻的眼睛凝视着我们：警惕啊，人们！如果没有真正保证任何一个公民信仰自由的权利不被侵犯，我们的悲剧同样可能在你们每一个人身上发生！

１９７９年３月，中共辽宁省委作出决定：追授张志新同志为“革命烈士”。

_{那年月什么事情不会发生?}

_{你要真理吗?那就生离死别,忍痛饮恨!}

_{唉，美丽的张志新，可歌可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