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乡》————（86）先生最后的日子
先生大我整整二十岁，但是不管是见到过我们本人或是看到过相片的朋友，都说看上去我先生顶多大我十岁。先生的过早去世是因为他的一个坏的固执的观点导致的。那就是先生从来不相信医生，他说世上所有的医生都是骗人的、是骗钱的；他认为所有的药包括维生素在内都有毒。所以他不但自己不看医生、不吃药，还不让他周围的亲人朋友看医生吃药。每次我去看医生都是偷偷地背着他去。
本来先生患的直肠癌是可以医治的，但是他错过了早期发现治疗的机会。医生在给他做肠切除手术时，发现癌细疱已转移到了肝和淋巴上了。由于先生还患有老年痴呆症，所以给治疗也带了麻烦。比如说先生头天下午六点钟才出手术室，第二天清早他就自己拔掉点滴，提着箱子准备回家了。后来是七个医生、护士加保安才把他抓回病房。这次手术从进院到出院总共才六天，拆线是回家一星期后再去医院拆的。
手术后先生做了五次化疗，再去做CT扫描时，医生说已经痊愈了，肝上的癌肿块已经不见了。当时我们全家都很高兴，我还在想美国的化疗真利害，其实是医生误诊了。就在医生宣布癌症已全部消灭后一个月，先生去世了。这件事家属是可以起诉医生的，但是先生的女儿不想打这个官司，我就更没精力了。
先生生命最后的十六天是在医院度过的。在医院住院的病人, 没有家属大罐小罐的送汤送饭, 因为病人吃的东西, 都是营养师根据每个病人的验血报告单搭配好，按每个病人所需的营养成份来做每一餐饭, 每个床位吃不同的饭，也根本不用病人预定餐。我想医院的厨房一定需要很多人来工作，否则的话怎么应付各种不同的饭菜。来看病人的没有送水果,糕点的。因为医院里有各种不同类型的果酱和甜点，只要病人想吃,说一声就送来了。也有看病人送鲜花的, 可医院里没多地方放, 大多数鲜花还是被家属带回家里去了。我先生单位的同事、朋友来医院看他,都是空手来的。在纽约每个人都很忙, 能抽空来看看就是很大的面子了, 没有送东西的。
先生临终前，有他曾经工作过的学校工会负责人来过两次，他跟我们交谈时安慰我们说：“卡洛斯（我先生）是准备到一个很好的地方去了，这个地方一定很好，因为去了的人没有再回来过。这是上帝为我们每个凡人准备的必经之路，我们每个人都会走这同一条路，只是先后的时间不同。”本来很紧张的场面经他怎么一说，也就化解了。仔细想想人的生死也就是这么回事。
先生死前有牧师到病床前为他做祷告，落气后，女儿打了个电话给火化场，一小时后就有火化场来人，让我们填张表格，交张支票。我们就不管了，一星期后有人把骨灰送到家里来了。我先生死后两个月开了个悼念会, 是我们家属和先生的同乡会一起请朋友们吃一顿自助餐。来参加的人也不需送任何钱物。我的长沙老乡们送了唯一的一蓝鲜花。
在悼念会上先生的女儿及同事、好友发言，谈到先生在世时的一些幽默笑话。整个悼念会没有一点悲伤的气氛。这也是跟中国怎样处理后事有很大不同的地方。
这是在悼念会上女儿的发言，她说的大意是。父亲在世时曾给她发的EMAIL，在这邮件中父亲给她关于开车的忠告。告诉她开车不要超速，不管别人怎样不遵守交通规则，你只管自己。别人不对你只是放在心里不要不礼貌的表现出来。
这是先生手术后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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