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札记
一 缘起
2009年仲夏,接到通知,到长沙芙蓉南路一家餐馆,参加一部“网文集”的编辑工作会议。在此之前,我已经听说此事。据说有人推荐我参加“网文集”编辑,理由是2年前我曾经参与编过一本“知青文集”。会议前先就餐,来宾坐成一圈,个个都是湖南知青网的“超版”或“版主”,唯独只有我只是一个读者和写手。与这些人坐在一起开会,有点“受宠若惊”。餐毕,言归正传,主题只有一个:策划“网文集”编辑和出版。大家各抒已见,争论难免。我也发了言,谈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散会时,夜已深了。
就这样,我“被推荐”,“被通知”参加到“网文集”编辑工作中来。
二 约稿
依据各版块的版主推荐名单,向作者约稿。编委会进行了分工,由我负责2地区的作者约稿。10来位作者,我向他们分别发出电子邮件,请他们按“网文集”投稿要求,将文章投往指定邮箱。
我在等待,等待约稿作者的来稿……十天半个月过去了,没有回音。我很有耐心地继续等待着……
金秋时节,编委会通知开会,地点在河西。编委会成员交流约稿情况。与别人相比,我汗颜。我没收到几篇文章。
作者对我发出的约稿邮件,好似乎反应不积极。人家不投稿,我不会采取“拉郎配”的方式索稿。我心态平和,稿子少,就少编一点,省点心罢了。
洞庭湖有位网友柳树坪,说他的文章写得好。笨牛超版告诉我柳树坪的真名,原来是小K哥。笨牛很惊呀:“你认得柳树坪?”“柳树坪定会投稿。”我十分自信地回答。
我从来不向作者打电话谈稿件。柳树坪,我们是发小,我得破例。第二天,我与他通话。我俩有40多年没有见面了,从话筒里听出来他就是小K哥。我向他说明原委,请他向“网文集”投稿,由我来做他的文章的“责任编辑”。小K哥今年没有来湖南知青网,所以他没看到我发的约稿函。没过几天,小K哥一连发来4篇文章。并来了手机短信:“好的,任选其一,由你全权作主。”
“作主”,这是作者对编辑的信任,一种责任感从我内心腾升而起。我能担负起作者对编辑的这份信赖吗?
编委会采取多种方式和途径向作者约稿,我的稿件源源不断,共收到近40篇文章。由于下半年自己工作特忙,工作中我不能分心,得全力以赴。收到的40篇稿件下载,存入电脑某个文件夹后,没有再去管了。
三 编稿
年近岁末,时间不等人。我不能让稿件躺在电脑文件夹中睡觉。编委会召开第三次会议。从其他几位编委发言中,我了解到编辑工作进度。我明显地落后于形势了。
寒流滚滚而来,天气忽然变化,气温降至冰点。每天下班回家,坐在电脑前编辑文稿,真有点“雪夜闭户读禁书”的快感。
我是从柳树坪的文章开始正式的编辑工作,由于受全书的篇幅限制,一位作者只能入选一篇文章。他投了4篇:《爱犬列夫》、《逢生干爷》、《围湖造田与歌舞升》、《生死母子情》。篇篇写得精彩,要做取舍,我又如何“作主”!
《生死母子情》全文主要是母子的书信。小K哥母亲姓孙,我从小称呼她老人家为“
文革初期,
四 返乡心态
近几年,很多知青或邀伴,或独行,回到当年下放的农村。对于那片曾经熟悉的土地,有爱有恨,魂牵梦挂,乡情亲情糅杂成一团,理不清,道不明。知青返城后,各人的境遇有很大的不同,以至影响着知青对农村那段生活不同的看法,甚至观点相对立。细想想,也正常。在编辑《网文集》文稿时,我发现省约号使用频率非常高,写到动情处,接下来就是6个小圆点。是不愿表露内心深处的情感,还是理不清、道不明那份知青情结?
不知天命兄参加了沅江知青返乡活动后写下《返乡印象》。他也有困惑,当庞大的汽车组成的车队行驶在通往沅江的公路时,他在发问:“这不是游子归乡,也不是衣锦返乡,几十年没有去过的地方,还有什么牵挂吗?”当年的知青,几十年后返乡,他们的抱着一种什么心态?他们对那段身在农村生活又会持何种态度?
“将过去一刀斩断,知青就不成其为知青,我们这一代人身上的悲情色彩就会失去审美价值。”
不知天命这段话讲得真好。悲情色彩,审美价值,这也许是对知青成群结队返乡行为理性的诠释。
五 贱民
五十年代起,现代汉语出现了一个新词汇:“四类份子”。平民一旦戴这顶帽子,社会身份骤然变化,从平民百姓沦为贱民。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贱民的范围有所扩大,如“黑五类”、“黑七类”,诸如此类。
家里出了一个贱民,遭受社会歧视。城门失火,秧及渔池。贱民的配偶、子女受到牵连。升学、招工、参军……甚至恋爱结婚都属于另类。久而久之,贱民及他们的家庭处于麻木状态,面对全社会的歧视,只有认了。
知青身份的东方之河兄,被抽调到县委工作队,来到湘东山区一贫困生产队蹲点。天寒地冻,大队所有“四类份子”打赤脚下河清理河床。吴四在其中,他是东方兄蹲点的那个队的一位富农。东方兄没有拯民于倒悬的权力,实在看不下去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东方兄“巧立名目”让富农吴四回生产队办养猪场。吴四聪明,心存感激,养猪场办得红红火火。
公社在招兵,吴四的闺女山枣想当兵。吴四向东方兄表明了这个愿望,东方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居然山枣参加了招兵体检,体验了一回与贫下中农子女“同等待遇”。落选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一年后,东方兄要离开生产队。他没有告诉社员,只有房东知道。当东方兄背着行囊迈出房门时,吴四、吴妻、山枣,头戴斗笠,站立在风雨中,为东方兄送行。吴四手拿一碗面条,送给东方兄吃,说:
“我一家子这25年来就你这把我当人看啊!”
贱民不是人,是社会的另类。五十年代汉字简化,将繁体“愛”字中间那个“心”摘除了。汉字形式的改变并不能把爱人之心从我们民族的身躯中摘除。未泯灭的社会正义深深地保存在有仁爱之心的人身上。
东方兄,爱心永存。我,一个当了20年贱民子弟向你鞠一躬。
六 旁听
男生六十年代末初中毕业时,全班只有他一人被“分配”上山下乡,他不服气。邻居家有位老人鼓励他上高中。男生没有服从“分配”,怀着对知识的执著追求精神,开学后闯进高一班级,站立在教室后墙,没有学籍,没有教材。他的主动,让
高中毕业,他才“上山下乡”。当了几年知青后,他参军入伍。1977年恢复高考,他从部队考上了大学。实现了儿时的大学梦。
如果他当年他少一分执著,少一分倔犟,年轻的他就会缺少高中的文化知识,1977年他可能就把握不住改变自己运命的机会。
“以人为鉴,可明得失”。以这位男生为鉴,再回头看看我自己的经历,真是感慨良多。我初中毕业就辍学了,1978年,高考只差一点点,过不了线。与他相比,我就差了他那份对知识执著与倔犟。
这位男生名叫80个知青娃。
七 爱情
两年前《靖县知青文集》刊行后,去西奇兄发感叹:洋洋30余万字,没有一篇反映知青爱情生活的文章,难道靖县知青不懂谈恋爱吗?
《网文集》会不会“重蹈覆辙”!
恋爱,个人的私秘,一般都不愿将心底的秘密公开示人。
恋爱,是甜蜜的,总的让人回味。
我收到的近40篇文章中,有4篇是记录或回忆自己的初恋。
一篇《真情永存》记录了潇雨的感情历程。对艺术的共同爱好,共同追求,两颗年轻的心走近了,在乡间、在工地、在舞台,他俩越走越近。血统论横行的年代,横亘在他俩之间是一条家庭出生问题的沟壑,让一对恋人饱受精神和肉体的磨难。潇雨慧眼独具,认定了,不回头。潇雨招工回城后,他独自留在乡间。在他最难的时刻,她的突然到来,给予他精神上莫大的慰藉。有情人终成眷属。
《倘若有来世,你还愿意我做你的新娘吗?》,麒敏女写一对青梅竹马的年轻人,青春年少时,相互关注,相互爱慕。他参军从伍,她留在农村。分别时,她去送行,他临别时的形象,她记得清清楚楚。一次意外,他俩永远没能再相会。爱得自然,爱得纯真,爱得无私,朦朦胧胧,又真真切切。
曾海燕的《情殇》,讲述一男一女知识青年,在农村相识、相爱。他先招工回城,她仍旧留守乡间。直至1978年知青大返城时,她才得以招工。原本以为可以和相爱8年的恋人结为连理。他变了,他不再理会她。她不相信,她不相信8年的感情会这般了结。情殇,情殇,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沙漠一棵树写的《善良的女人改变我的人生》。生产队有户从城里下放来的人家,闰女长得漂亮,爱好艺术。他会拉小提琴,常常以琴声发出邀请的信号,在夜色里,在月光下,一对年轻人,一个拉琴,一个歌唱。她回城了,他没有机会招工。当他心情处于冰点,前途迷茫之时,她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安慰他。青年的精神为之一振,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希望。数十年后,他参加一次知青聚会,他见到了那位会唱歌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