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退回到家里已经两年，前不久第一次参加了单位组织的老同志旅游，目的地是广西南宁和北海。其实广西是我的第二故乡，儿时曾在那里生活过五年，工作后又几次去过南宁和桂林，但北海还没去过，而那恰好是令我心驰神往的地方。于是，在接到单位的通知后，我便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11月的长沙早晚已有几分寒意，离开那天是9号傍晚，还穿着薄毛衣和夹克衫，随着火车的向南行驶，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而一过了柳州，就只能穿短袖衣了。因为这里是北回归线经过的地方，也就是温带和亚热带的分水岭，从这里往南去南宁和北海的路上，高大宽阔的热带植物随处可见。此时中国的大部分地方已是寒冬，而这里却是一片郁郁葱葱。
第一站是南宁，虽然多年前曾来过这里，但除了满城绿色，几乎没有留下其他印象。原以为南宁这样的城市没有什么文化古迹，可当我们登上地处城区的青秀山时，才发现那座高达九层，器宇轩昂的龙象塔，居然是明万历年建的，在我有限的阅历中，中国南方这样的古塔并不多见。而就在塔下那波光粼粼的湖水旁，只要你向水中扔出一把鱼饵，便会有一群群，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堆堆的鱼儿翻江倒海般地向你涌来！数量之多，气势之大，色彩之斑斓，是我从未见到过的。
第二站就是北海了，这座位于北部湾的海滨城市，风光秀丽气候宜人，处处洋溢着海洋和亚热带植物的气息。我们在这里游玩了好几个景点，印象最深的是“赶海”和银滩。
先说赶海，其实就是乘坐当地渔民的渔船出海打渔，价格不菲，每人180元！但很刺激很值得。那天我们每8人乘坐一只小渔船，跟着渔民到了海岛上，把渔网撒开后，就每人拿把小铁铲背个小篓子在海滩上寻找各类小动物，我们先后挖到了海螺、贝壳和螃蟹等。由于是光着脚，我的眼睛又不好，结果一不留神在海礁石上划破了脚，鲜血直流，却很开心，用某位名人的话来说就是“痛并快乐着”。不知不觉，已是暮色苍茫，在回来的船上，大海涨潮了，小渔船在风浪中摇摇晃晃，巨大的浪花一个接一个地向我们扑来，顿时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活脱脱一只落汤鸡。虽说气温不低，但海风吹来还是有几分凉意。回到酒店，大伙笑我今天不但失（湿）了身，而且还出了血。我知道自己当时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却乐在其中。
而号称“中国第一滩”的北海银滩，就在我们下榻的酒店前面，在延绵数十里的海滩上，全是银色的沙子，细腻而纯净。站在这里，头上是蔚蓝的天空，阵阵海风迎面吹来，清澈的海水在脚下流淌，眼前是烟波浩渺一望无际的大海……。夜深了，躺在床上，听着那扑哧扑哧的涛声，望着被海风吹得飘来飘去的窗帘，全身都无比惬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离开北海前，按惯例导游带着我们这一百多号人去农贸市场买土特产，尽管这些东西长沙也有，可人们仍像疯了似的跳下车去，然后大包小包地往车上拎。我被我的同伴们的购物热情惊得目瞪口呆！听到站在一旁的当地姑娘们在傻笑，我脑海里闪过的一句话是：长沙抢购团来了，鬼子进村了。
除此之外，此行还有些事情让我难忘或感慨。
比如南北气候的差异，那几天正是寒潮来袭，东北零下十几度，华北零下好几度，我们长沙也是逼近零度，而南宁和北海却都在三十度以上。离开北海时穿短袖衣还觉得热，可一回到长沙就换成了棉衣，简直是两个世界！仅从这气温上看，你就不能不感叹我们中国之大和当家之难。
又比如这次同行的一百多人中，我们算是年轻的，因为多数都比我们大，七八十岁的老人就有二三十。让人感慨的是，虽然同为老人，境况却大不相同：有的儿女陪伴，悉心呵护；有的夫妻同行，相互搀扶；有的则孤身一人，不但没人照顾，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常是一个人望着远处发呆。我想他们之所以坚持要来，也许是知道这样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还比如，虽然都是几十年的老同事，但离开单位后也很难有见面的机会，而这次旅游几天时间朝夕相处，正好可以叙叙旧谈谈心。记得那天在海轮上聊天，当我问一位长者过得这么快乐有什么秘诀时，他笑呵呵地对我说：“很简单，不想过去的事，也不想将来的事。”真乃金玉良言，让我茅塞顿开！
还有我们的当地导游小周，一位二十多岁的成都小伙子，他虽然不是本地人，却能说口地道的客家话，普通话则更是不亚于播音员的水准，那抑扬顿挫，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再加上风趣的谈吐、敏捷的思维和练达的处事风格，让我这个走南闯北几十年的小老头也不得不对他心生几分敬意，深感后生可畏，以至于临走时还硬拉他和我照了张合影。
而对我来说，这次旅游又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因为面对眼前的一切，我不能不想起几年、十几年、二十几年前的情景，那时候虽然眼睛也不怎么好，但眼前的景象还能看清楚，也能很容易地认出我周围的每一个人。可现在，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大致地感觉到周围的景色，只能凭声音来识别我的同伴，心里不免有些悲凉。可那天当我站在北海银滩上，面对茫茫大海时，似乎有个声音在对我说：“别害怕，别难过，你还能听见，你还有思想，你还能感知这个世界”。是啊，我还能听见，我还有思想。此时此刻，那如同千军万马排山倒海般的涛声，正从我的耳边掠过，并在我的心头久久激荡！
2009年11月
湖南知青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