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风送来的故事
冬天,冷得特别厉害的69年冬天,洞庭湖上的风刺得人骨头都好像要裂开。生产队分来四个青年知识(队上的乡亲是这样称呼知青的),三个男的,一个女的。男的叫做简一朋、刘庆和徐明辉,清清秀秀的姑娘的叫做江小云。
冬天,几个年轻人分住在社员家里,一开春,就住进了队里为他们做的知青屋。为什么是做而不是砌呢?因为不是用砖砌的,也不是用泥筑的,而是用芦苇和牛屎泥糊成墙壁,用茅草盖的屋顶。除了放工具、做茅厕和做饭,有两间住屋。三个小伙子住外间,小云姑娘住在里间。
冬天总算熬过去了,虽然踩着还有些刺骨的水下田,但茅草屋住着却不是那么冷了。小云姑娘有时候从田间地头采些野花来装点自己住的里间,俨然把这里当作家了。
每天散工,四个年轻人手忙脚乱的烧火做饭,吃完夜饭一般都到了九、十点。几个小伙子洗也不洗,倒头就睡的时候渐渐多起来,城里的讲究渐渐淡忘了。而小云却是一丝不苟的保持着城里姑娘爱清洁的好习惯。常常是在小伙子的呼噜声中进进出出的洗衣,倒水,然后轻轻地关门睡觉。
夏天就要过去了,几个城里的年轻人变得黝黑和清瘦了,双枪让他们几乎脱了一层皮。这天,三个小伙子回来好久了,煮饭,两个简单的菜也上桌好久了,但小云姑娘还不见回来,平时她散工总是赶着回来做饭的,一般都是她开门。
直到菜已经冷了,小云才慢慢的走回来,脸上汗水淋漓,嘴唇发白,好像站立不住。刘庆忙上去搀扶,小云一改平时的矜持,竟让他扶着走了过来。“快吃饭,饿了吧?”“你到哪去了?才回?”“你哦改?哪里不舒服?”三个小伙子争相着询问。小云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嘴唇上浮起一丝丝勉强的笑容,显然,几个同伴的询问让她很感动。“你们吃吧,我回屋躺会。”接着她对刘庆说:你扶我进去好么?一进门,她就说;好了,可以了,你出去吧。就在刘庆转身出来的功夫,小云将门拴上了。
三个小伙子在纳闷和些微忐忑中吃晚饭,稍微捡拾一下便躺下了。平时脑袋一沾枕头就鼾声起来的三个人今天都没有睡着,都牵挂着里间的小云,今天她怎么了?病了就让我们去叫医生啊!刘庆起来,简一朋和徐明辉跟着也起来了。“江小云,你睡了吗?”“你冒得事摆?”
一阵压抑不住的哭声从里间传了出来,这一发声就再也停不下来,逐渐的,就成了凄厉的哭喊了。
小伙子吓坏了,使劲敲门,一边不停的喊:江小云,你开门啊!你等等,我们就去喊医生!
队长从窗户里听说小云得了急病,爬起来就走,临出门时又喊老婆:你一起去,她一个姑娘家,你去方便。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到门口。见徐明辉还在敲门,队长吼道:还敲么子?一使劲,门就开来了,见小云已经在地上翻滚,头发散了,嘴唇乌黑。衣裤都扯得稀烂,队长对老婆说:你进去,看是怎么了?我们找个门板,快抬到医院去!小云的哭喊声渐渐小了,目光变得呆滞起来,队长老婆对队长耳语了几句,队长脸一下也黑了,口里喃喃的说:可怜的妹子啊!作孽啊!原来,小云在回家的路上一时内急,便在草丛里解决,不料被毒蛇咬伤,姑娘家家的,又不好意思跟人说,磨蹭半天才到家,又不好意思告诉男同伴。
小云没等天亮就死了,还只有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