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无忌——毛伢子
小时候,我们街上的邹老板开了家小小的南杂店,卖点粉丝、食盐、片糖、豆豉之类,还有什么就不记得了,反正从他家门前过,只闻到豆豉气。
毛伢子是邹老板的宝贝儿子,长得虎头虎脑、懵里懵懂,哭起来声音又粗又大,像驴叫。不过不常哭,有时候也会没头没脑地唱两句,也像驴叫。
邹老板打算盘没得说,可是扳着手指教儿子十以内的加减法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怜天下父母心哪!好不容易教得差不多了,儿子也到了入学年龄。
入学前要进行简单的测试,老师问:“树上十只鸟,打下一只,还有几只?”
毛伢子反反复复扳了一气手指头,洋洋得意地答道:“九只!”
老师直摇头,知道他笨,也觉得这个问题是太难了点。于是进入正题:“你的姓名?”
毛伢子毫不犹豫:“毛伢子!”
老师说:“要说大名。”
毛伢子:“我娘都叫我毛伢子,咯还不大呀?”
小伙伴替他答了,毛伢子也明白过来:“咯就是大名啊,你们早不告诉我。”
老师又问:“你家什么成分?”
毛伢子一愣:“冒得成分!”
那时候什么事都要填写家庭出身的,这是大事,马虎不得。老师耐心开导:“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就是什么成分。”
毛伢子茅塞顿开,眉开眼笑地大声抢答:“晓得哒,晓得哒!豆豉成分!”
老师“卟嗤”一声,差点没把鼻涕喷出来,捶胸顿足地笑得半天直不起腰。
回来一说,邹老板那个气呀!一巴掌打得毛伢子驴叫似的嚎啕大哭,恨铁不成钢的邹老板拂袖而去。还是做娘的心疼,扶起恋地打滚的儿子,好说歹说哄着他,又从柜台上的大玻璃瓶里拈了一片片糖给他,不依不饶的毛伢子才破涕为笑。
毛伢子舔着片糖,挺着肚子,在我们街上雄赳赳,气昂昂地走海路,像个得胜的将军。小伙伴们好意劝他:“你莫讲是豆豉成分唦。”毛伢子“嗖”的一声,熟练地把流到嘴边的鼻涕缩回去,不屑一顾地白了一眼,耀武扬威地呵斥:“你晓得什么啰?!不是豆豉成分,未必还是片糖成分啊?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