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鼾声无奈
我大约从年轻时起睡觉就一直打鼾,这坏毛病至今不但没有改正,反倒欲演欲烈,老婆孩子跟着受累不说,多年来还殃及许多无辜。年轻时在湘南山区的一个小村插队,八个男生,住在生产队放谷子的 仓库楼上,开始那几晚,大家睡得沉,我的鼾声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侥幸挨过了好些日子,一天深夜,有人被我的鼾声惊醒,循声寻去,自然很轻易地发现了这一不安定因素……以后睡觉,我虽慎之又慎,可同室诸友仍不断遭到骚扰很是令我难堪,惶愧有加却又无可奈何,正当为难之际有人便替我出主意,要我每晚等各位室友入睡十数分钟后再上床,我唯恐成为众矢之的,自然正遵命,于是每晚临睡前都要就着煤油灯强打精神读几页书,直到房间里响起细微的鼾声这才蹑手蹑脚解衣就寝,这没有文字的规定,直到后来分散住在社员家里才自行失效。
那年十月里,九岁的儿子突发阑尾炎住院,我竟忽视了自己这一由来已久的劣根性毛病,自告奋勇去医院当陪护。谁知第一夜,就给全病室病友和陪护来了个下马威,,我无法估量自己当时制造的噪声有多少分贝,只记得邻床那位农民陪护早上起来便嗔怪地向我诉苦,说我的鼾声搅得大家一夜没有睡好,出于无奈,他曾两次将我摇醒,遗憾的是,我竟那么顽固不化,尽管鼾声略有停顿顿,但是接踵而至的,却是更大的冲刺,我知道这位农民朋友非万不得已是不会将我摇醒的,便恨自己不争气,差点得罪这么多素不相识的宽仁君子,第二天,
无论如何再也不敢到医院去破坏安定团结了宁愿在家里洗碗抹灶涮盆子,也要把老婆换到医院去派陪儿子``````
去年刚过春节,利用假日回到当年插队的湘南小村,车抵县城时已是晚上七时多了,找到招待所草草洗了澡倒头就睡,原本想美美睡上一夜,蓄养精力以应付第二天的行程,孰料刚躺下,才发现我那位临床正“风箱扯得呼呼响”,那声音时高时低,忽远忽近,时而如滚滚雷霆狂轰滥炸;时而又似水垻开闸一泻千里搅得我五心不定,六神不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虽也算鼾林中好手,可今番遇上此君,才信“强中更有强中手”了。我这里睡意绵绵,他那里鼾声急急,实在无可奈何,我只得拾起地上的拖鞋使劲拍打床头柜,好不容易将那位仁兄唤醒,趁他坐在床头抽烟的当儿,抓紧时间扶摇直入梦乡。后来的事不得而知,也许是我的巨鼾搅得他彻夜未眠,也许又是我俩势均力敌,翻江倒海、追星赶月忙乎了整整一宿。一觉醒来,我迷迷糊糊地便向那位吹鼾本领决不亚于我的先生拱手致歉,他也满脸堆笑,双手抱拳晃晃:得罪,得罪!彼此说过,各自收拾走了。(原载《衡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