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哥闯关记
古书说得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过，在俺这道上混久了，风调雨顺收成好运气佳的话，一年也能撞上一两回免费工作便餐。国庆长假刚过，承朋友垂询：一次柬埔寨五日游的机会，去也不去？对这种“好人好报”式的鼓励，俺历来倾向于全盘照收。于是上网搜购了一本柬埔寨自助游的读本，只待黄道吉日启程。
行程表发来，才知是趟柬埔寨越南五日游，又一走马观花，浮光掠影的鸡肋。三省吾身，何德何能？也只合鸡肋侍候，何况免费，更何况前次到越南只视察了北越，这回能到南越现场办公，好歹也算填补空白之旅。
由广州出境，经西贡（现今改称胡志明了）机场转机飞吴哥。秋高气爽艳阳天，一路无话。长途旅行之乐，艳遇第一，奇遇次之，若无艳无奇，这一路便有些沉闷了。所幸当天下午五时许吴哥落地后，果然有故事发生，且待俺燃支香烟慢慢道来。
下得飞机，一行十六人见缝插针，分头验证过关。俺一心念着出关后点火为号，一解烟瘾。好在排俺前面只有一位过客，很快便轮到俺了。递上证照，觉得有些异样。那位验证员头也不抬，似乎还在埋头处理前一单业务，一边签名盖章，一边低声念念有词。俺以为他是借助什么电子传声设备与同行交流，并不在意。不料此公在处理俺的证照时依然念念有词，声音不大，听不端详，只知是重复一个词，俺有点疑心他要邀我作高峰论坛，但见他始终未抬头，既无目光交流，也无其他肢体语言传情，也就不便自作多情，再说俺的英语实在洋泾浜得拿不出手，只宜沉默如金。不料盖章过后，此公并不急于将护照还我，埋头学习如故，全不顾俺尼古丁欲火焚身。俺有些沉不住气了，以手指轻叩柜台，两下。对方未抬头，但却及时友好地以手语回应：右手拇指、食指互搓，也是两下！！
有道是“愤怒出诗人”， 因事出意外，面对这种比中国社会主义还“特色”的场景，俺一句“牛泾浜”夺口飚出：“Why? I don’t know!”，音量不大，但音质纯正有金石声，比洋泾浜的感染力强多了去。大约此公也听出了俺宁死不屈的民族骨感，头也不抬，右掌一挥，过！念着俺伟大高堂今年60大寿GDP坐三望二，再说俺已然摇身一变，提拔成老外了，大人不计小人过，俺不忘以柔济刚的上了一帖“伤口药”作结。
出得关口，见前面几位同行边等人边窃窃私语，俺凑过去问是不是被腐败了，几位果然无一幸免。一位说，对方直接操洋泾浜汉语“钱，钱，钱！”，终以10元人民币成交。另一位比俺成熟，见对方手语后，不忘一顿“好骂起”询价，对方竟拿出一叠人民币示意，面值5元、10元不等，同伴就低不就高，五元买断。钱不多，但想那入境旅客如过江之鲫，集腋成裘，日复一日，一年下来，案值至少相当于正厅级了。全部过关后清点战场，一行十六人，仅俺和另一同伴“拒腐蚀，永不沾”。初不免几分得意，待上得车来，听地陪介绍国情，心中又生几分内疚，怨自己缺少些同病相怜的慈悲情怀。此话怎讲？且慢，燃烟，容燃烟。
导游自称“小张”，为第三代华裔。问候如仪过后，小张问过关是否交了小费。小张说，如今柬国流行小费，因薪酬过低，酒店伺应生、车夫自然须付小费，官府、公家人办事亦然。
以方才的海关验证员为例，要谋得这一职位，小费打点须三四万元，美金，而且还需经过长短不一的见习期，“表现合格”者方可上岗。以我等观察，过关者并不全遭被腐败，验证员或受中国几十年如一日厚待柬国国王的误导，对中国人情有独钟。如此算下来，单是还清打点费，也需三五年时间了，若不幸中途下岗，则惨过沪深股民无疑。小张又现身说法，说要过导游资格考试，成绩单并不重要，小费才是关键，成本二三千美金不等。再如，教师月薪仅二三百元人民币，所幸蛇有蛇路，蟹有蟹道，教师课堂多敷衍了事，补课、培训才是正业，更有甚者，则课堂公开推销小商品，以补贴家用。
初闻小张连篇累牍的负面报道，觉得有些惊心，细细一想，又觉得不过是“五十笑百”。所不同者，柬国叫“小费”，吾土吾民称为“意思”。柬国的“小费”体量固然不小，吾土的“意思”同样也很没意思，小费来小费往，意思来意思去，买大单的终归还是平民百姓。有同伴问，柬国人民何以大肚能容如此难容之事？小张面露真诚的回答，相比波尔布特治下饥寒交迫、性命不保的日子，老百姓觉得现如今的美好生活已经是来之不易了。这种忆苦思甜教育，俺的前世今生也早已身历，以俺的体会，这种“忆苦餐”的神奇效应，时效一般不过一代人功夫。这一层体会，俺当然没跟小张说破。毕竟，旅游图的是个开心放松，恪守“政经分离”法则为要。
车近酒店，小张适时推介柬国土特产，为感谢小张发布国情咨文并确保吴哥游一帆风顺，俺率先签约进口柬产咖啡粉两包，净重1000克，贸易总额人民币百元。历史证明，俺的这一单外贸交易具有深远的现实意义，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湖南知青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