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斗 鼠 记
有史以来,老鼠就一直紧紧地跟随着人们的足迹前进,它伴居在我们的周围,生活中总免不了会出现老鼠的踪影。人们讨厌它,但又无法将它们彻底赶走;即使一时赶走了它,它也会很快卷土重来。于是,人类与老鼠展开了长期而持久的斗争,本人也与老鼠有过一段曲折的斗争史。
鄙人平生为人心软,对“杀生”一类事情避而远之,属于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辈。记得少年下放在桃源乡下时,有一次过端午节,我第一次斗胆去宰一只公鸡,我捉刀在鸡脖上划了一刀后,谁知它竟没有断气,丢到木盆里还没有倒开水烫它,它忽然歪着血淋淋的伤脖朝我站了起来,正在我惊愕之时,它竟然细细哼着瞎钻到屋后的竹林里去了。直到队上一个蛮汉追到竹林中将鸡抓来,猛力一刀将整个鸡脖剁下,鸡方断气,从那以后我更怕“杀生”了,但惟独对老鼠却是例外。
对老鼠的厌恶是从小时候开始的,我六十年代读小学时,家中住房是一楼一地两间房。我住的那条街道许家人家都是拖板车或者卖苦力为生,因此街区卫生很不好;再则那个年代缺少食物,老鼠比人更饥荒,因此室内室外老鼠自然很多,我家里也不例外,楼上地上房里连白天有时也可看到老鼠在爬走。父母和妹妹住在楼下,楼下的房子有十多个平方米,但父亲喜欢自己修补一些日常生活品,比如钉鞋补盆子之类,他的那些零七八碎的工具满床底下都是。这样一来,在家里蹿来蹿去的老鼠就很难追捕打到,于是,父亲制作了一只活动的木捕鼠笼。捕鼠笼大约一尺五六寸长,宽六、七寸左右,再在这个长方形的木箱上做一个能上下的活动盖板,类似于菜篮,从此地房的老鼠就经常被捕杀了。可是解决了地上房里的鼠患,楼房的鼠患却更严重了,原来它们都转移“阵地”,往楼上跑来。我单独住在一间约八平方米的阁楼上,阁楼上没有楼板,楼顶是用旧报纸、牛皮纸一层层糊起来的。年复一年,纸层被瓦砾上掉下的灰尘压得垂下来,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窟窿。一到夜晚,老鼠就成群结队开到了窟窿里“大闹天空”,煞是热闹。
有一次正是入冬时节,我睡到午夜时分被一种窸窸窣窣的细小声惊醒。我爬起一扯灯,声音消失了;复睡下,那声音又响了……就这样如此反复斗了几个“回合”。最后我干脆不扯灯,静坐床边屏息倾耳细听,终于发觉声音是从床边的旧床头柜里发出的。我蹑手蹑脚下了床,穿上鞋,开灯顺手摸到一根两尺多长的铁条,躬着腰移步到床头柜前,右手举着铁条对准床头柜屉口,左手扣住屉扣手慢慢往外拉,哪知屉子拉到头,里面也不见老鼠的影子。我推测这家伙定是躲在下面的柜里,于是,我将屉抽出放在地上,左手轻轻拉开柜门,右手拿着铁条,准备等这可恶的“贼子”一出现,就对准它狠狠甩去。可是几分钟过去了,仍没见它出现,我便将柜里的衣物一件件地往外抖,眼看里面的衣物抖完了,这个狡猾的东西就是“真人不露相”。我猜度这鬼精灵早溜出去了,待清到最后一团旧袜时,便懒得去拿了,复把清出的衣物塞进柜内,关上柜门,钻进被窝睡觉。
上床后几分钟内没有动静,我想这下可以睡安稳觉了。突然,“扑”的一声,那鬼精灵从未关严的屉缝隙中溜出来跑掉了,害得我从热被窝里下床,在冷嗦嗦的阁楼里折腾了几个钟头,我还是被它“耍”了,首次斗鼠以我的失败而结束。
从此我暗下决心:以后遇到老鼠决不轻饶它。七十年代参加工作后,因宿舍少,我和另一个同事被安排住在厂区围墙边的几间旧房里。我住的那间十几个平方,屋前是锅炉房的一个大煤坪,杂物乱堆,加之隔壁同事有个三岁男孩,他家经常将饭粒菜屑倒在坪里的煤堆上。于是,经常有一只只硕大的老鼠旁若无人地蹿到坪里吃食,我决定打鼠了。一天上午,我从街上买回一只齿形夹鼠器,回家后将诱饵腊肉皮夹好,然后把鼠夹安放到煤堆上。几分钟后,我从门缝里窥见一只大鼠爬上煤堆,嗅了嗅鼠夹上的肉皮,又缩回身子围着鼠夹转了几圈,才用嘴去扯肉皮。突然,“咣当”一声,鼠夹的弹簧牢牢地将鼠头夹住了,它发出“唧唧唧”的尖叫,我走出去板开鼠夹,用火钳夹住死鼠,抛到了垃圾堆里。然后洗去鼠夹上的血污,重新装好,另置一处,傍晚又夹住了一只。开始那段时间,几乎天天能扑杀一两只,有一次只夹住老鼠的一只足,我闻声迅即上前用火钳狠狠戳破它的头,它才死去。月余后,鼠族可能发现它们的同胞在减少,便不上钩了,我在那个春夏之交期间共扑杀了数十只老鼠,一下成了单位“灭鼠积极分子”,收获颇丰啊!这次的斗鼠以我的全胜告终。
八十年代末我搬到了楼层宿舍,鼠患仍然尾随而来,我不用鼠夹,而开始用鼠笼扑杀它们。我将鼠笼装好,放在厨房的弯角旮旯,也不断地捕获了老鼠,这种“家鼠”比野外的鼠要小。只是用笼捕获的鼠是活的,不好亲手“处死”它,有些人用火烧,我觉得那太“残忍”;用水淹,一时还淹它不死呢(老鼠会游泳)!我最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活活饿死它。于是,我每次用笼捕捉到老鼠后,就关在笼里让它“自然死”,结果发现:一只鼠不吃东西竟然可以活好几天。有一次我关了一只比较大的老鼠,它活活饿了一周才死。那只不小的老鼠是钻入我家碗柜后,又沿着柜壁爬到上面的已经抽出一半的屉子里,被我发现后马上关起屉子而饿死的。它被我关严屉子后,急得在里面团团转,不停地咬屉后的屉档板,想从原路返回柜下逃生,但我就是不开屉子。第二天它还在咬,第三天就基本没有咬木板的声音了,只有细微爬动的声响,第四天没有一点声音我还是没打开屉子,到第六天才抽开屉子,它已经变成一只僵鼠了,可见老鼠的生存耐受力与我们人类差不多。老鼠不喝水就要少活一半时间了,有一次,厨房里铁笼被关的一只小鼠临死时还爬到笼口找水喝。一般来说,大鼠的耐受力比小鼠强,不吃东西也活得久些。
九十年代后,省城开始大规模的灭鼠运动,但老鼠仍然到处可见。有一天傍晚,我在大马路上散步,看见一只黑鼠从阴沟里爬了上来,我下意识地疾步上前准备检砖头砸鼠。不料那鼠行动异常缓慢,全无平日的敏捷,我心生纳闷,但右脚还是本能地用皮鞋朝它一踩,那鼠竟没哼一声就不动了。事后围拢来的一个老人说,这鼠是吃了毒药才跑不动的,我一听胸口滋生出一种呕吐感,从那以后再也不想去踩这种“僵鼠”了,我斗鼠的兴趣越来越少,眼看斗鼠要以失败告终!
我不打鼠了,但对鼠类文章还是一如既往感兴趣。报载:老鼠与人类的骨骼在某些部位极相似,人类会与老鼠患同样的疾病。外国研究人员还发现人与老鼠在遗传密码上的区别很小,在人类和老鼠各自的三万遗传基因中,80%完全相似(超过与人最相似的猴子)。《自然》周刊甚至指出:一亿年前的一种小哺乳动物就是人类和老鼠的共同祖先。另外,老鼠之所以繁殖得快,是因为它和人类一样不需要发情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