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砌袋烟”想开去……
“砌袋烟”本与“抽支烟”意思相同,但在我看来却大不一样。一听到别人说“抽支烟”,我就嫌烦,避之不及,唯恐被那烟熏着呛着,无端遭受二次吸烟的侵害。可一听到“砌袋烟”,心里情不自禁就会生出几分激动几分惊喜几分亲切来,因为这是我下放的那座大山里专有的语言。
在大山里,“砌袋烟”是平时听得比较多的一句话。因为说它的人比较多:抽烟的、不抽烟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已婚的、未婚的,就是我们女知青也会说上一句两句。
倒不是说它的人当真都要“砌袋烟”,而是这“砌袋烟”除了表达本意之外,在特定的时候还有特定的含义。
也许是源于我们生产队长的个人行为,抑或是大山里约定俗成的一种习惯。出工时,干到一定的时候,常会听到队长说“砌袋烟打”。他的话音一落,正在忙活的人便会自动地停下来,因为这话在这种场合说,就和他有时说的“歇口气打”是同一意思。若人们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还迟迟听不到队长的“砌袋烟打”,难免就会私下嘀咕,甚至会大声提醒一下。记得,我在遇到烈日炙烤难耐、插秧腰痛难忍和锄头把手磨出泡的时候,那也是眼巴巴急切切地盼着队长说这句话的。
队长这话说完,准会有人高兴地附和,且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语助词,让这“砌袋烟”越发的生动起来:男社员原汁原味地重复着“砌袋烟打”,显得敦厚实诚;内伙计们尖声尖气地喊着“砌袋烟介”,透着活泼机灵;有把年纪的人慢条斯理地说着“砌袋烟着”,现出他们特有的稳重淡定;我们这些知青的“砌袋烟哆”,明显地带着自己原先生活的那座城市里的话音,倒也别有一番风趣,尤其是那个有意无意拖长的“哆”字。
附和之后,人们各自走散:男人们聚在一起吞云吐雾,名符其实地“砌袋烟”;女人们大都会跑到附近的田坎、林间、草丛里、小溪边打猪草,也有的会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边干着自己的活边张三李四漫无边际地扯着闲话;内伙计们或趁机打闹玩耍,或攀高下低地采摘野果,不时地传来欢声笑语,让这些休憩的人们也分享着愉悦和欢乐!唯有我们知青不受限制也无定规,凭着自己的喜好与需要,爱上哪就上哪,爱往哪凑就往哪凑。
在我的记忆里,平生只有此时我喜欢过与“砌袋烟”的人坐在一起。人累了,与抽烟的同学为伴,看着烟雾一点点的发散开去,仿佛身体的疲劳也在慢慢的消失,那烟竟也变得好闻起来。和同学吐出的烟圈逗着玩,更有一种别样的玩兴涌上心头:一个又一个圆圆的烟圈随着他们喉咙“阔、阔、阔……”的声音鱼贯般出现时,我总会很兴奋!或用手和小木棒去捅烟圈,或兴致勃勃地数着“一、二、三、四......”,或洋洋得意地看着烟圈在某某的头上升腾,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第一个吐出来的浓浓的烟圈,瞧着它在飘散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淡越来越稀,直至似有非有。
纵观队上“砌袋烟”的男人,我觉得最有本事的当数我们知青点的男同学。起初,他们抽的是自家带去的香烟,还时不时会大方地递给坐在一起的社员。后来,香烟少了,也没有更多的钱去公社供销社买烟,他们开始珍惜起每一个烟屁股,累积起来取出烟丝,学着社员用纸张卷喇叭筒抽。再后来,连烟丝都没了,干红薯藤上的叶子搓碎揉细了卷成烟卷也能为他们解烟瘾,真是能伸能屈能上能下能甜能苦的人哪!这样的适应能力,那也是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