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Y咯向子郁闷得S,先是老妈来信说弟弟也下放了,下得湖区,这下好,家里上山的下乡的占全啦!还说那里至今还有血吸虫,搞得家里人一直耽心受赫的。过不多久,老妈又来信说,类风湿病犯了,整晚整晚的睡不安生,老爸关了牛棚,身边冒一个亲人,痛起来哭天天不应,连想死的心都有。
下午,小Y心不在焉地铲田堪,老挂着这焦心的事。那边开富喊了:“伙计呀!紧个昧歇气哦!是在想婆娘吧?”小Y回头,开富和昆把子坐在田埂上,悠然自得地唆喇叭筒,还望着他笑呢。
山里人有个惯例,谁做点工觉得累了,就可以放下行头搓支喇叭筒吸个烟,歇个气,顶多丢句话:漆烟昧!就自顾自的熏将起来。
心里正烦着,还有人拿他开勒心,小Y悻悻地放开锄头苦着脸坐在一边。“漆烟昧!”开富递过来一支喇叭筒,一脸诚恳样。漆就漆!小Y二话不说,点燃喇叭筒,猛吸一大口。一股浓烈的呛味直钻气管,喉头骤然一提,气流冲口鼻而出,一阵狂咳,眼粒水都流出来了。
真的恰不得!小Y涨得脸通红,还在咳,半截喇叭筒丢到了蒡壳里。开富惋惜地叹口气:“这可是老烟叶子啊,劲足呢!咳!人不漆烟,牛不耕田咧!”
第二天还是铲田堪,还是歇烟气。不太做声的昆把子很麻利的搓了一支喇叭筒递过来:漆我的试试,脚子烟,不呛!也是一脸诚恳样,小Y不好意思,迟疑着又接住,试着“啪”了一口。恩,真不呛,还幽幽的有股香味呢!过一会,昆把子又递一根过来,这回小Y没有犹豫,接过立马就吸起来。哈哈!还学着他们的抛出了一两个小烟圈。
开了个口子,小Y由此上了路,烟瘾也跟着越来越大了。饭都恰不饱呢,哪来钱买烟,自己又冒种烟,只好恰伸手牌的了。心里空慌时就四路里找社码子搭讪,说些城里老掉牙的笑话逗他们爆笑,趁机就把手伸到别人的烟荷包里摸烟末子。开始大家不在意,漆啊!漆啊!把烟荷包打开随他搓,他也乐得心安理得。天长日久,只见索取没见回报,大家觉得不对味了,都开始躲他,见到他如同见了瘟神,唯避之而不及。每当他伸出手的当口,别人就警惕地扪住烟荷包:昧得嘎,真的昧得嘎哦!他只好顺势把伸出的手转个弯:是那边!那边咧!
不就是讨点子烟恰噻!哪至于咯样小气罗!小Y沤不过,痛定思痛,开始励精图治了。跑得屋后的山上砍蒡壳、挖蔸子,自己硬生生地开出了几块荒土种旱烟,学社码子的样施肥、打尖、除草,精心打理一分四厘地。没成想那烟叶子居然也长得有摸有样,绿茵茵光灿灿的,惹得他有事无事隔三差五来到屋后望着烟叶子傻笑。自己花了功夫到底舍不得些,每天只勒点下面的脚子烟解谗。眼巴巴地等到该收了,齐齐的都剁下来穿起晾在屋檐下,心里在说:哼!也会有等到你们求我的时候。
长年和烟鬼们摸爬滚打,小Y还练就了一手搓喇叭筒的好手艺,搓出来的喇叭筒蛮漂亮的,用舌子一舔,手一抹就成型了,摆出来一排就象精致的工艺品,看到的人都暗暗称奇。只是牙齿熏得咯焦黄的,两根夹烟的指码子伸出来不弱似如鬼爪子。
日子一天捱一天,老爸从牛棚放回来了,落了一身病,老妈的类风湿时不时的发,弟弟还在血吸虫区,想通过招工招生跳出农门没有指望,除了地球还在转,什么都没改变。天,阴沉沉的,心,空落落的,每当薄暮月初升,小Y就颓然倚在木屋前,遥望家乡,一根接一根地唆喇叭筒. . . . . .
烟的难题解决了,更大的难题摆在面前,就是搓喇叭筒的纸哪里来。村里咯多烟鬼,每天搓的喇叭筒总不止一罗筐。除了记工本不敢动,什么报纸、书写纸、材料纸、油封纸、三联单......只要搓得起喇叭筒的,能“铆”得到的都“铆”了,小Y也和大家一样,为此事伤起了脑筋,闹到后来甚至有人打起了红宝书、语录书的主意。
这天晚上刚吃了饭,掌灯时分。门外闯进几个基干民兵,不由分说把小Y一索子勒起。“为什么捆我!”小Y大叫。“到大队部再说!”为首的人也吼起来。
在大队部,早到了开富、昆把子等几人,只有开富被索子捆着。开富一眼睃见小Y,连忙低下了头。
民兵营长威严地把手往桌上一拍,指着上面一本残缺的语录书:“你们都齐了,自己说,这是怎么回事?”民兵营长手指着大家,眼睛却盯着小Y。小Y猛然一惊,想起白天没纸搓喇叭筒向开富要纸. . . . . .莫非事发了?
语录纸确实好卷喇叭筒,又薄又韧。撕纸是从后面撕的,当时看不出什么,应该有好几个人都用了吧。是谁点的水?怎么唯独捆了自己和开富呢?怎么办?自己的出身本是个枷锁,现在只怕要罪加一等了,一个个疑问号在小Y的脑壳里急速地旋转着。
开富头上渗着汗珠,始终回避小Y的目光,他是“始作甬者”,脱不了干系的,但他成份好,相比之下,小Y就危险得多。
场面僵持着,小Y的什么解释都于事无补。民兵营长显然不耐烦了,吼声越来越大。看来只有开富的话起作用了,小Y逼视着开富,眼神里满是惊恐、愤颟,还有祈求。
终于,开富走到了民兵营长面前:“营长,不能怪他们,是我撕的,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纸,我一时糊涂啊!”“为什么不早说!”“我怕,我真是怕。”开富喃喃自语,一脸的无奈。押下去!营长一声断喝,开富被带了下去,至少晚上是回不了家了。小Y欲说什么,喉咙象被堵着,没说出来。
小Y被放了回来,想起和开富一起的点点滴滴,心里不是个滋味。虽然喜欢互相开勒心,开富平时对他挺照应的,凭什么他关进去自己就回来了。纸,真有自己亲手撕的,屉子里明明摆着一排用语录纸搓好的喇叭筒啊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