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村的绒草大婶是烈属,一个儿子在太原上班,家里就她自己。儿子接她去太原,她去过一次,嫌乱,待了三天就跑回来了。她男人小麦1951年当兵走再没有回来,后来县民政局送来一块“光荣烈属”的匾和一些抚恤金,她才知道娃他爸死在朝鲜战场上了。
绒草大婶没改嫁,多少人提亲都被她推了。就这样一熬十几年,娃后来也继承他爸的遗志,当兵去了雁北,复员后组织上照顾烈属,在太原给安排了工作。
绒草大婶还是坚持参加劳动,她也不指望挣那两个不值钱的工分,主要是跟婆娘们在一起热闹,日子过得快。因为是烈属,绒草大婶没受挣,即使在大饥荒,吃食堂的年月,别人挨饿,她娘俩也没受委屈。县民政局年年都要慰问,多少都有表示。村里人说,小麦一条命换绒草一辈子不愁吃喝,值!
绒草生性善良,说话总是细声细气。有一次知青的馍馍让猫叼了,两个知青追着打猫。绒草看见,就拦住了,非常认真地,低声说:“可不敢打,那是×主席!”两个知青笑得坐在地上。她没上过学,分不出毛和猫有什么区别,但眼睛里分明闪耀着真诚善良的光芒。
大概是1991年秋,一天,前村来了几辆小汽车,径直奔绒草家的崖上。有一个很富态的男人,穿着很高档的西服在几个干部的陪同下,走到绒草家门前。那男人在“光荣烈属”的牌子前看了一会,露出一丝苦笑。这男人就是绒草的男人------小麦。
小麦在朝鲜战场上没死,而是被俘了。阴差阳错地被说成了阵亡,上报为烈士。当了战俘之后,他被遣送到台湾。后来,经商发了财。在台湾,他无时不刻地梦想回到中条山,回到生他养他的黄土地。但是那时不要说打电话,连封信都发不出来。他看到回来无望,便娶妻生子,建立了新的家庭。
大陆改革开放之后,两岸关系有了转机。蒋经国先生首开台湾老兵返大陆省亲之先河,大批台胞闻风而动,赴大陆寻找,探望久别的亲人。小麦算晚的,就是因为他的战俘身份的问题,他不知道回来会不会把他抓起来。很幸运,上头好像有个精神,凡是回大陆探亲的台胞一律热烈欢迎,历史问题一概不究。
小麦回来了,绒草六十多岁了,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亲人相拥在了一起。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台湾的太太和三个孩子------两女一男,都围绕着绒草寒暄不止,一家人其乐融融。他们的儿子闻讯后,第二天也从太原赶回家中。
小麦感谢乡亲们多年来对绒草的关心照顾,在村里大摆宴席,凡是能动弹的都赶来赴宴,大鱼大肉卯足劲吃,酒卯足劲喝,一醉方休。有人说,摆了四十多桌,历来村里没有谁家结婚有这么排场。还有人说:小麦给绒草和儿子留下很大一笔钱,说是美国的人民币,可以拿到美国花的,还给了绒草很多金首饰,说那套在脖子上的金链子有小拇指那么粗,可值钱呢!
县里的干部对小麦也是毕恭毕敬,待若上宾。他们和小麦商量,希望他能回来投资,造福家乡,小麦爽快地答应了。第二年小麦为投资的事还专程回来过一趟,是一个人回来的。但是投资的事还没有落实,就传来噩耗,1993年底,小麦因肺癌死于香港。
绒草恢复了以往那种啥都不想,平平淡淡,无忧无虑的日子。只是门前那“光荣烈属”的牌子摘去了。村里给她换了一块牌,上面写着:“台胞”。
这个故事还是要声明一下: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