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回忆.(一)婚姻的故事
我插队的小山村共有102口人,22户人家比较集中地居住在中条山脚下的一条浅浅的沟壑里。村里有村村通,就是县广播站在每家院子里拉的铁线小喇叭,一天广播三次,先是新闻,然后是文艺节目,大多是当地的蒲剧样板戏和眉户戏。再然后就是大队主任讲话,一般是讲生产形势和任务。开头往往是一段毛主席语录:有时是“要把牛喂好”,有时是“要把棉花种好”----这要看需要。
村里没有电。全村没有一个收音机,只有生产队有一只手电筒,被赵本山戏称的家用电器。家家住的是土窑洞,外观简陋、破旧,里面很黑暗。
队长是个很英俊的庄稼汉,在我们眼里有50多岁,后来一问,才知道只有36岁,他儿子比我小一岁,17岁,刚刚读完初中,也回村参加劳动。妇女队长是个16岁的女孩,长的人高马大,像30多岁,我们不知道,管她喊大嫂,她就笑。
村东头有一口井,是全村人的饮用水源。井口用石板盘着,紧靠井北边是一个很古老的辘轳,上面缠着大拇指粗的牛皮绳,长长的绕着两层,约有40多米长。水不多,但够吃。望着井底,深深的,可以看见自己的脸。
村里与我们同龄的年轻人一共有6个。有存在我们去的第二年结了婚,还有一个贫协组长巷娃,正热恋着大队妇女主任的妹妹----一个带着一岁男孩的河南妹。贫协组长一米八二,身体强壮,大眼睛双眼皮,很漂亮,按现在的话说,绝对是个帅哥,性格温柔,一说话就脸红。但因为太穷,他只好在本村找,可是与他年龄相当的只有这一个了。
另外四个:有志和志友已经说下了媳妇,而铁锁和喜发是铁定的光棍了。铁锁是放羊娃,一穷二白,一群羊属于他的只有两只。喜发上头有两个哥哥,下头一个弟弟,只有老大娶了媳妇,老二患小儿麻痹症后遗症,是个残疾,走路跛,已经注定是光棍了。家里又一贫如洗。所以对他的婚姻问题,一家人都死了心。
山西的买卖婚姻十分严重,娶个媳妇要花一两千块,最少也要千八百。那时一个劳动日分一两毛钱,玉米收购价八分五,小麦一毛三分九。一千块是个什么概念?恐怕要吓死人。农民没有钱,养几只鸡,下了蛋必须卖给供销社,五毛九一斤,供销社卖六毛五,赚五分钱。农民最多养十几只鸡,鸡蛋换点煤油和盐巴,显然,如果从鸡屁股下抠出个媳妇来,就等于做梦娶媳妇。
那时农村娃的唯一出路是当兵。到了部队,即使提不了干,复原后县里也给安排工作,一下子变成了城市户口,每月一个小秋收。但当兵除了政治条件身体条件以外要有一定的人事关系。我村里有三个当兵的,一个在湖北,提了干。一个复原后在垣曲铜矿工作。最后一个晚,赶上哪来哪去,完璧归赵了。
我参加工作很早。县城里虽比不得大城市,但比起农村来像进入了天堂。我先在工厂学徒,国营,铸造工,一个月19块。学两年,很累。好在那时工厂管理混乱,累也累不了哪去。后来进了文化系统,不累了,知道的事也多了。
我们县有个很漂亮的女孩,县革委会主任下乡时看上了,想给自己的独生儿子找个媳妇,女孩家里觉得能和县里的领导做亲家,一定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女孩很小,想着自己能离开农村到县城参加工作,每个月可以给穷苦的爸爸妈妈补贴一点钱,也高兴地答应了。于是很顺利,女孩到某单位当上了打字员。从交易规则上讲,这事还算公平。
因为女孩不够晚婚年龄,两人始终没有登记结婚。那女孩虽然很俊俏,但永远是紧锁双眉,难得一笑。我和她打过几次交道,只见过她一次笑脸。可是后来事情有了变化,据说是革委会主任那娃有点智力问题,女孩终于不干了。很快传来主任病倒的消息,又很快,女孩被调到距县城50公里之外的一个公社里去了。
革委会主任的儿子后来和县城附近村的一个女孩结婚了,这女孩被安排到我单位图书馆,为主任生了一个孙子,保住了他家的香火。接着,改革开放的烈火像文革的烈火一样在偏僻的小县城燃起。已经成为图书馆正式员工的女孩果断地提出离婚,并顺利办理了手续。此时的革委会主任早已无权无势,力不从心了。但是,主任儿子的承受力显然已经大大加强,他也很快完成了第三次婚姻,可见他的智力不一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革委会主任如果还在,应该80多了。他女儿和我爱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是个很漂亮很聪明很开朗的女孩。他的儿子我见过一次,看不出有什么瑕疵。我觉得作为领导,他还是挺大度的,并没有斩尽杀绝。而那第二个离了婚的儿媳妇后来还当上了图书馆的馆长,算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了。我倒是常常想起那个被贬到公社去的打字员女孩,不知这曲折的人生之路对她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她现在还好吗?
(注:本系列所有人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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