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中秋。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对着一轮明月,满怀清风,文人骚客总不免发思古之幽情,吟诗作赋,寄托情怀。自古以来,留下了多少绝妙好辞,千古绝唱。
宋玉悲秋,乃作《九辨》,“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宋玉柔弱,弱不禁风,他没有老师屈原高洁而刚烈,所以见到秋风就悲悲戚戚。荆轲刺秦,悲歌慷慨,“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荆轲侠士,报恩燕丹,可惜一击不中,命丧秦嬴。猎猎的秋风正是他悲壮一生的写照。
曹操一世之雄,襟怀博大,他的《观沧海》慨当以慷,临秋风而不悲戚,面大海而抒壮志:“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抒发了一位成功者的激烈壮怀。王粲才列建安七子,空怀用世之志,他的《登楼赋》沉郁悲愤,叹怀才而不遇,望秋色而思故乡:“华实蔽野,黍稷盈畴,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虽然难过,却也留下了一篇传世文章。
李白情深,有《秋风词》:“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见相思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据说此公用情不专,喜好狎妓,但仍不失为写情高手。杜甫忧民,唱《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呜呼,老杜要活在今天,最好官拜城建部长。
欧阳修宦海浮沉,晚年迟暮,他的《秋声赋》抒发了他的消极悲凉的情感:“盖夫秋之为状也: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慄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故其为声也,凄凄切切,呼号愤发。”心情真是糟到了极点。想起他在滁州当太守时,春风得意,忘情山水,作《醉翁亭记》,摆酒宴宾,乐其乐也。而现在他的官越做越大,棱角却越磨越光,调子越来越低,足见官场不好玩也。苏东坡旷世才情,虽仕途运蹇,屡遭贬抑,却依旧豪迈超逸,“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林语堂)。一阕《水调歌头.中秋》横绝千古:“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样集性情才华于一身者,古今唯苏东坡一人。
两宋以后,似无传世的秋咏之作,直至辛亥革命期间,秋瑾女士临刑时的那一句绝命诗“秋风秋雨愁煞人”,着实令人动容,令人心碎。这已不是作诗了,是控诉!四十几年后,毛泽东来到当年曹操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地方,以革命家的豪情,写下了“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的词句,后来又在韶山写下“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的诗歌,宣告了中国人的秋天是金色的秋天,中国人从此不再悲秋。
毛的诗才情商,直逼苏轼!至于政治军事,则东坡无以望其项背也。
当然我们都知道雪莱那首著名的《西风颂》:“哦,狂暴的西风,秋之生命的呼吸!你无形,但枯死的落叶被你横扫,有如鬼魅碰到了巫师,纷纷逃避”。秋末的狂风是可怕的,可是在这位年轻的激进的革命诗人眼里看到的是:“把昏睡的大地唤醒吧!要是冬天已经来了,西风呵,春日怎能遥远?”雪莱二十九岁早夭,马克思为之而痛惜不已。
秋天,秋风,秋色、秋雨......还有谁再为之歌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