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章
一
秋天很快过去了。
冬天里的活主要是起五更套车去地里压沙。每天早晨,我们俩一同到牛圈拉牛套车,别人的牛车早都前边走了,我和晓芳故意落在后边。一天中,就此一会儿是我们单独在一起的好机会。摸着黑让两个牛车在前边自个儿走,我俩就趁着这会儿没人,跟在牛车后边拉拉手,亲个嘴的,夜幕成了我们最好的掩护。这时候甚至连祁连山的雪峰也都一点儿看不见。
一次我们套好牛车,让牛在前边走着,我们在后边拉手亲嘴,我已经不满足于亲亲嘴和简单的搂搂抱抱,有一种想更多了解晓芳身体的强烈欲望。一边搂着晓芳,一边我就把手欲伸进晓芳的腰间去,晓芳就问:“你想干啥?”
我嗫嚅道:“不干啥,就想让我俩的关系再进一步。”
“咋个进法?”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进一步。”
“天这么冷的。”
“只想摸摸你。”
“摸哪儿?”
“想摸的地方。”
“你可别学卷毛和大头那样。那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就是想摸摸,特别想摸摸你,控制不住。”
“这么冷的天。”
“就摸一下。”
“我这两天正来那个。”
“来什么?”我不明白。
“就是那个,女的常来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啥呀?”
“你是真不知道是装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不清楚你说啥。我就是想摸摸你的肚子,没别的。”
晓芳无奈,不再坚持,说:“那就摸吧。”
我就不吭声,轻轻解开了晓芳的腰带,将手伸进晓芳的小腹处……
“哎哟——”晓芳惊叫一声。
我急忙停住了,问,“咋了?”
“冰死了!”
我只想了急猴猴摸晓芳,哪里想到此时正是寒冬腊月,自己的手似个冰烙铁。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突然黑暗中从后边蹿过来个人影,大喝一声,“你俩在干什么?” 吓了我们一跳,急忙分开来,原来是副队长花蹩子。花蹩子又骂道:“牛都钻场上去吃苞谷了,你俩却在这里搂住了啃!看我不扣了你俩的这甲工分!”
我和晓芳急忙跑上前去赶牛,待把牛车重从场上的苞谷堆上拉回来,花蹩子就已经不见了。我就对晓芳说,“他是从刘桂花家的后墙上翻出来的。”
“是吗?”
“没错,绝对是从刘桂花家后墙上翻出来的。不然,他咋知道我们的牛车钻场上了?刚才我听到刘桂花家后墙边嗵的一声。”——刘桂花家的后院墙紧挨着麦场。晓芳就说,“桂花男人拴柱最近又不见。”
“又被撵到摊里的羊房子去放羊了。”
“桂花也太不要脸了,拴柱多老实,对她多好,不比个花蹩子强,鼻邋涎水的,看上去都恶心人。”晓芳说。
“村里人都说桂花生的三个娃个个不象拴柱,说老大象原支书,老二和老三一个象队长老乔,一个象花蹩子。你没发现?”
刘桂花在村里是个破鞋,人人皆知。我听大头给我讲,说他在看场时,一起看场的赵埋汰一天晚上寂寞了,从场上挖了一碗黄豆吩咐大头说,“你先看一会儿场,我去去就来。”等过了一会儿,赵埋汰回来告诉他,说是把刘桂花嫖了一顿。大头吃一惊,说“就一碗黄豆?”赵埋汰就对大头说,“你以为她多金贵的身子?你想不想去,想去的话,也挖一碗去。不过得快点,别让两个队长堵上了就行。”大头对我说他没去,不能把一个知识青年混同于一般普通的农民。可是,我心里有点儿起疑,根据我的了解,大头在这方面可是急猴得厉害,比卷毛更出格,没事一张嘴就给我们说这些听来的村里人嫖风打浪的事情。有一次,我上知青点茅房,发现他贴着个墙缝往另一半里瞅,我进去了他都没发现。我一叫他,才把他吓一跳,我问:“你干啥呢,上厕所不屙屎,扒着墙缝看啥?”他就指头放在嘴上“嘘——”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我就听到隔墙的女厕所里响起了提裤子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女厕所里的人走了,没了动静,大头才埋怨我说:“你早不来,晚不来的。”
我说,“大头你好下作,怪不得毛房墙边上原来没有缝,现在有了缝。我还以为是野猫子上墙搔的,原来是你这头骚猪干的,看我不汇报给丁志雄!”
大头就红着脸向我求情。
过后,我没把这件事给丁志雄汇报,但偷偷说给了和我关系好的蚊子。蚊子嘴碎,不知又说给了谁,反正传来传去传到女知青耳朵里去了。几个女生一段时间再不敢去上茅房,解手时都只得绕很远到村外的田里沟里的去解决。可是,那样也不安全,一次李秀萍独自去一个沙沟里去解手,就被那个媳妇病死后被荒滩里用柴禾烧了的年轻光棍花蛋尾追上去,在她正在解手时,将其按倒在地。幸亏点长丁志雄路过,听到李秀萍喊声跑过去,光棍花蛋才没得逞。出这事后,吓得女知青们之后出外解手都结伴而行。
丁志雄把大头狠骂了一顿,叫上我,利用收工的空隙,将那茅房的墙缝重新用泥巴砌了,她们女的才重开始敢上厕所。
所以我一直就怀疑大头那天弄不好真嫖了刘桂花。实话说,刘桂花长得是不赖,就是邋塌点,不洗脸,要是收拾收拾,打扮打扮,换件干净的新衣服,还真是个漂亮小媳妇。人们一年在村里就老见不上拴柱的面,不是被派上修水利,就是去荒滩里放羊的——生产队在荒滩深处有个牧羊点,砌着两间简易房,因为离村子远,有二十多里路,一般人吃住在那里,有事了才回来一次——都是让队长老乔支走的,说是挣的工分高。其实大家说刘桂花和几个队长的事拴柱肯定知道,装不知道罢了,知道了又有啥办法。每次村里半夜浇水,队长老乔前脚喊走了各家的男人,后脚就往各家的炕上钻,想钻哪家钻哪家,几乎村上看着顺眼些的女人的炕上都让他上过,这已经成了村子里半公开的秘密。我想刚才花蹩子跳墙就是为了防乔队长,而不是拴柱。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就见队长老乔又不知从什么黑乎乎的地方闪了出来,见了我和晓芳,问:“见蹩子了没有?”
晓芳说:“刚从桂花家房后过来,朝前边到地里去了。”
老乔就没吭声,又绕了回去。
等老乔走了,我说,“老乔肯定是来堵花蹩子的。”
“你咋知道?”
“我听大头说的,是赵埋汰告诉他的,说刘桂花夹在两个队长间,挺累的。”
队长老乔走后,我又欲搂抱了晓芳继续,晓芳说,“别摸了,太冷太冷了!我现在小肚子还象放块冰似的。再说,别人都早走了,去得再晚了,队长要骂的。”
我就只好压抑了自己的冲动,不解地问:“我刚才咋摸着你肚子上有块纸,你把纸嘛塞到裤裆里干什么?”
晓芳瞪我一眼:“你真是个傻子!”就去到前边追牛车。
拉了几趟沙,天开始朦朦亮了,冬天的早晨天空中灰蒙蒙的,一片肃杀之气。冷风嗖嗖地刮着,吹着地里的一些碎纸片、塑料布和茅草在空中乱飞,迷人眼睛。田野里到处覆盖着薄薄的白霜。远处的祁连山头,一身的积雪,更给冬日增添了阴冷的感觉。虽然干了半甲活,但身子骨仍冻得厉害。
歇息了,大家伙拣地里的玉米根,将粘在其上的泥土打去,拢在一起,点着了,围拢在一起烤火取暖。大头与卷毛几个则去点那地埂上一丛丛的芨芨草。点着了的芨芨草在上风口,刮过来的烟熏得我们直咳嗽。我拉一下晓芳,让他到我身边的个空隙来,那里背风和火大一点儿。花蹩子这时候从另一个火堆旁钻到我们这堆里来,问我,“你们早上看见乔队长了没有?”
晓芳回答说:“看见了。你刚走,他就过来了,还问起你来了。”
“他问啥?”花蹩子问。
“他问我们看见你了没有,我们说你刚过去。”
花蹩子就再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说:“你看你们两个人,数数地里的沙堆,比别人少拉下几趟?还把牛放到场上去啃苞谷。别人收工了你俩得补着拉够,不然,这甲活得每人扣你们两分工。”
正说着,就听到有人起哄,原来是在地埂上烧芨芨草的大头和卷毛,不知为啥,撕把到了一起。两人从地埂撕着跳到了地里,摔开了跤。火堆旁的人,一些不烤火了,跑过去呐喊助威,有帮卷毛的,有向着大头的。这种打斗与摔跤是我们冬天压沙中最常见的娱乐方式,一来可取乐,二来可取暖。社员们可能只是看热闹,但我们知青们特别是我,却能看出今天的门道。就象那些在雌性面前争交配权而打得不可开交的雄性动物一样,我觉得大头扯着卷毛摔跤纯粹是摔给马秀兰看。在上大队基建队干活以前,大头就猛地对马秀兰献殷勤,俩人背过大家还往野地里跑过几次。大头弄到什么好吃的,也自己舍不得吃,留下来给了马秀兰。逢马秀兰做饭,也是由大头给其挑水。而且有段时间,马秀兰给大家往碗里盛菜时,也总是给大头多盛上一勺半勺的,为此事弄得大家对她都有过意见。可是,卷毛上基建队去,马秀兰也要缠着去,大头特不高兴,表现在了脸上。可能之前他已经发现卷毛插足了进来。上基建队后,马秀兰整日和卷毛粘到一起,连点上都不回来一次,把大头给撇在了一边。为此,大头专门上基建队,气乎乎地审过卷毛。卷毛赖皮赖脸说:“你审我有啥用?马秀兰自己愿意跟我粘,我有啥办法?要找你去找马秀兰,她要是想跟你好,我二话不说。我对她根本无所谓。”噎得大头半天脸红红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会儿两人死死地抱在一起,都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想把对方制服或按倒在地,以显示男人的阳刚之气。大头不但头长得大,身板也驮,卷毛不是他的对手,渐渐,体力就有所不支,只有招架之力,没有了还手之功。大头越战越勇,还不时偷闲一刻,回头从观战的人群中寻马秀兰两眼。突然,人群中一阵欢呼之声,原来,是大头一使劲,掐着卷毛的腰,将卷毛整个儿扛在了自己肩上。卷毛在大头肩头上象个猴似的毛脚乱踢腾,可是大头不理会,扛着卷毛在田里转圈圈,脸上一副得意洋洋的神色。大家伙继续欢呼起哄,卷毛羞愧不已,脸憋得通红,连一只鞋都被甩落在了田里,狼狈不堪。
就在此时,出现了惊人的一幕——只听大头的腰间“叭嚓”一声响,裤子就哧溜一下从腰间滑到了脚脖处。原来,是大头的腰带断了!我知道大头那条帆布破腰带,不知已经系了多少年,好几处都已经磨得很细,过去就曾断过,用线缝上的,本来就不结实。大头就穿一件大棉裤,也没穿裤头,一下子就将自己的私处和屁股亮在了众人面前,大头急扔了卷毛蹲下去提裤子,这时候蚊子、马大有和另几个社员早都一窝蜂围上去欲扒了大头的裤子,被扔下来的卷毛更是不依不饶,充当急先锋。大头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裤子不放手,大叫,“别撕了,再撕就撕破了,让我咋过冬!”
大家伙这才嘻笑着停下手来。
这时候,队长老乔背着手视察来了,见状,骂道:“你这帮狗日的,太阳都照到祁连山的大豁口了,你们还不干活,还在这闹!每人扣你二分工!”
大家伙急忙散开去,各自找各自的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