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段知青情结
六九年初,为躲避老母下放,我闪电般结婚来到武夷山下的一个县城——福建光泽农林垦殖场。
下了火车走了十几里山路,来到一座叫猴子山的山下。山顶上一只石猴子栩栩如生地眺望着远方。
又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渴了喝一口山泉水,累了坚持到半山腰才有一座凉亭。望望猴子山还高着呢!还好,农场在半山腰不远的地方。
这里的人来自全国各地,有福建、江西、淅江、江苏、湖南等等地方的,还有一部分来自厦门的下放青年。我丈夫元分在场部,各方面还比较方便,有食堂、代销店。更多的人分散在各山路的其他队,他们种些粮食、还砍伐些木材、竹子,加工成半成品销往其他省份。
我要说的是一个厦门下放知青与我们夫妇的一段深厚友谊。他叫德。在那个疯狂的年代,由于他父亲是印尼商人,后移居香港。就因为有海外关系,他身体不好、脚有些不方便。但厦门政府在63年还是把他和一些青年下放到远离家乡的闽北这深山老林中。
他与元最初被安排在猴子山下饶平村砖厂做砖。那一窑窑的青砖从和泥、制坯、晾干、再到装窑、烧火,又一遍遍的淋水等多道工序,才能烧出合格的青砖来。附近部队营房用的砖都是他们供应的,那时他们才十几岁啊!他们彼此不分你我、互相帮助,坚强的挺着。发了工资买些罐头打牙祭,有泪也有欢笑。
后来,元分到场部锯木厂,而德分到更远更偏僻的生产队。到场部都要走一、二个小时的山路,不是上坡就是下坡,到县城去一趟更不容易。一天赶不回家,就在元那里落脚休息一晚。说来也怪,他们有厦门的知青,但他更喜欢元这个湖南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待人非常热情。
69年德和元各自与自己家乡人结婚,我们俩家人又成了亲密朋友。谁家带了土特产或好吃的,都一定相互赠送,有了困难相互帮助。
尤其难忘的是那一年德的父亲(当时近七十岁了),回厦门探亲,想来看望远在闽北农场的独生儿子。坐了六、七个小时火车,爬了几十里山路才到场部。还好那时农场已修一条简易的盘山公路,有一辆货车,载货又载人。而到德那里,行李只能靠肩挑手提步行。我们把老人接到我们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元亲自挑着他的行李将他送到德那里。老人家感动不已,说我们虽不是老乡却胜似老乡。在外地,老乡观念很重,只要是一个省的不论相隔多远都是老乡,我们也感叹归国老华侨在那个年代的无奈。
76年以后,国家政策放宽,德的待遇也得到改善和照顾。农场把他调到场部驻县城的一个中转站,离火车站不远,我们到县城就到他们家落脚。他夫妇俩对我们很热情,我们两家的孩子站在木材堆上看一辆辆驶过的火车;那年越南自卫还击战,军用列车满载一辆辆坦克大炮运往前线。孩子们欢呼雀跃、亲如一家人。
因为他那里是中转站,农场职工到县城或回农场都在那里等车,他的家也热闹起来。对他好的人也多了,但他对我们说了一句使我们终生难忘的话:他们这是锦上添花,你们才是雪中送炭。
79年他家申请回香港照顾父亲的护照得到批准,随即举家迁往香港。我们家也在他走后不久返城回到家乡零陵。86年德在参加广州交易会期间约元见过一面,至今音讯全无,只知他家在香港九龙。
德、亚宝夫妇,你们全家现在好吗?在有生之年,我们还会见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