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工
木工这个行当，知青们应该是熟悉的，因为很多知青都会木工。知青木工大多自学而成，之中不乏技术高超者。我也曾经是一名木工。我原在一个小农场务农，公社将我调到社办工厂，安排我学做木工，从此便开始了我的木工生涯，大约有三、四年之久。
木工有大木、小木和圆木之分。大木是指建筑木工，主要做门窗和屋架。门窗固然较为简单，但屋架却有一定的难度，有的须要放大样才行。小木以做家具为主，如床、柜、桌、椅之类。圆木工又称桶匠，专做盆、桶。
我虽然也做过大木，也打过桶，但绝大多数时间还是做家具。由于家具的种类繁多，造型各异，结构复杂，所以对工艺的要求很高，而要适应这种高工艺的要求，又须有一套完整的工具。提起木工的工具，那真是数起来一大串，挑起来一大担，归纳起来可分为斧、锯、刨、凿、钻和其它六大类。斧是砍劈工具，干粗活的，小木砍大料少，砍小料多，有一把四六斧就足够了。与斧的单一相比，锯则繁杂得多。按照加工的顺序来说，首先得有一把断料锯。这断料锯锯片较长较厚，锯齿形状为等腰三角形的顶角，这种齿形，既便于推，也便于拉。当然用鲤鱼锯断料更快捷，不过做小木的一般没有自备。加工板材的锯也是少不了的，这种锯比断料锯更大更长，要两人对拉，锯齿大而疏，从锯片中间分向两端倾斜。出方料的锯叫刹料锯，比断料锯略小，锯齿斜向下，全靠推力将板材破开。以上三种锯都用于粗加工，锯路开得较宽。细加工的锯有刹榫锯和落肩锯，锯片小而薄，锯齿向下，细而密，锯路窄。另外还有开槽用的梳锯和挖孔用的钢丝锯。刨的种类绝不亚于锯，干粗活的有中刨，干细活的有长刨和短刨，短刨又称光刨，用于抛光家具的表面。还有刨弧形的弯刨，开槽用的槽刨，以及各种各样的线刨。凿的数量也不少，按宽度可分为二分、三分、四分、六分、八分、一寸、一寸二等多个规格，六分以下的凿多用于打孔，故较厚，六分以上的凿多用于切削，故较薄。除平凿外，还有不同规格的弧形凿，用于加工弧面。钻与斧一样较单一，但钻花则有大小不等的一套。其它类中有磨斧、刨、凿的磨石，加工锯齿的锉，润滑刨、锯的油壶，画线用的墨斗和角尺，以及锤、钳、起子、扳手等等，多了，难于一一罗列。概而言之，前五类为主工具，其它类为辅工具，但都是不可或缺的，对它们的综合运用，就使木材从原材料到成品发生一系列的物理变化，以满足人们的物质生活需要。
木工是一项技术活，其技术体现在两个方面：硬功和软功。所谓硬功，就是用上述工具对木材进行加工的技术。硬功又分眼功和手功。一条线是否直，一个面是否平，都要靠眼来判断。线和面是加工时两个最基本的要素，而要做到线直面平，还得凭手上的功夫。只有眼手的密切配合，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眼看要懂得方法，这须运用一些几何知识，如两点成一条直线，两条平行线决定一个平面。手上则必须掌握好砍、锯、刨、凿这四大基本功。这些功夫是要经过长期刻苦磨练才能得心应手的。练功时要特别注意姿势，脚怎么站，手怎么握，力怎么使，身体怎么运动，总之，各部位要协调一致，自己感觉顺畅，别人看了顺眼。姿势正确往往能省去一些力气，又能提高工作效率，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硬功很注重一些细小的环节，如刹榫、落肩和凿孔时，哪些地方要压线，哪些地方要留墨，都是很讲究的。忽略细小环节就不能成为一名好木工，也注定做不出好作品的。所以，小木又叫细木，就是指工艺要求精细。木工技术不仅体现在加工过程，就连对工具的修整，如锉锯齿、开锯路、磨斧、磨刨铁、磨凿等等，也是要技术的。就拿锉锯齿来说吧，用力必须均匀，角度必须一致，每齿锉的次数必须相同，才不会出现锯齿高低不平，大小不一的现象。修整工具是为了工具好使，工具的优劣又直接影响到加工的质量。工欲胜其事，必先利其器嘛。可以说，整个加工过程，就是不断地运用和展示技术的过程。
但做木工光靠硬功不行，还得有软功。那么，什么是软功呢？软功就是识图和下墨的技术。家具图不象机械图，它没有零部件加工图，而只有整体的形状和尺寸。木工必须去识别和领会这些图纸，搞清楚哪些部位用料，那些部位用板，料的长短大小，板的宽窄厚薄，料和板的数量，以及怎样将它们组合在一起；还要搞清楚开榫和打孔的部位，以及榫和孔的大小，哪些部位可半榫，哪些部位必穿榫。木工的零件图不是画在纸上，而是印在脑中。如果头脑中没有谱，就无法备料，更无法下墨。那么，再好的硬功也发挥不了作用。下墨就是将头脑中的零件图绘制在要被加工的原材料上，然后按照墨线进行加工。技术好的木工画出来的墨线既清楚又清秀，看后一目了然，能较好地把握加工的精确度，从而保证产品的质量。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根本没有图纸，只有意图，要根据意图先设计图纸，然后再下墨、加工。所以，软功主要是靠大脑发挥作用。由此可见，木工技术是一项较全面的技术，它调动人身体的各个部分都来参与，可说是体脑并用。只有硬功而无软功的木工，绝不是一名完全的木工。
木工是手工劳动，劳动强度很大，无论是将原料变成板材，还是将板材变成方料；无论是砍，是锯，还是刨，都是靠人的身体和四肢的体能输出。人体的内能转化为机械能，完成对原材料的加工，同时人体散发出大量的热，汗水成了加工的副产品。斧、锯、刨、凿在人手中的更替，就象刀具在机床上的更替一样，人就是一台操纵工具的机器，活的机器。这些工具又象是一组运动器械，它锻炼人的肌肉，强化人的体能。事物总是具有它的两面性。作为木工，不仅要承受体能的支出，还要置身污染的环境。加工过程会产生大量的粉尘，这些粉尘弥漫在空气之中，粘附在皮肤之上，吸入到鼻孔肺腔。木工们自己制造了污染，又深受污染之害，每天下工回来，都是蓬头垢面，黑汗水流，就连鼻液和口水都是黑糊糊的。没有见过木工工作的人，是不会知道他们的艰辛的。
木工又是一项能让人有成就感的工作，它能在短时间内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当欣赏着那一件件用自己的血汗凝聚而成的产品时，就象一名孕妇看着刚刚出生的孩子一样，一切阵痛顿时消失。木工令我付出，也给我快乐。我现在虽然已经远离了木工，但仍然留念着那段难忘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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