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它的孩子们刚断奶不久,白白就悲惨地死去了。我们领地的旁边就是当年苏联专家的住处,我们称之为专家楼上,后来成为了豪华的宾馆。那年据说有大头头要来视察,下榻的地方自然就是这里。头头需要安静与安全的环境,而我们的白白不知怎么就成了破坏那个环境的罪魁。于是悲剧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就在白白每天迎接我们的23级台阶下方那片草地的边上,保卫科的老马----那个面目狰狞的家伙----充当了侩子手。他阴沉着脸,当着我们众人的面揭开了皮枪套,冷酷地打开包裹着手枪的红绸缎,那把造型精致的黑沉沉的手枪握到了骨节凸出的大手之中。枪机一退,子弹上了膛。白白好象意识到了什么,惶恐的望向我们大家,可是我们一群孩子,面对着即将进行的合法的杀戮,能有什么办法啊?我们呼唤它快点逃命,可是英勇的白白从来就只懂得追击,哪里知道该如何逃命啊!我们从来没有如此深切地痛恨过白白那无法原谅的愚笨,纳米比亚草原上体型巨大的非洲野象在面对瞄准自己的偷猎者那大口径来复枪口时还知道绝望地左右躲闪,可是平时那么机灵的白白今天怎么就只会呆站在那儿做梦呢?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无辜的白白,一道暗红的光亮闪现,同时冒出淡蓝的硝烟,那刺鼻的气味慢慢向四周扩展开来。震耳欲聋的枪声仿佛一根无形的强有力的棒子,狠狠将白白击倒在地,从左肩到右腹穿了一个对穿的窟窿。凶手没有理会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的黑狗,从容包裹好手枪,检起弹壳,从泥里抠出变了形的弹头揣到口袋里转身扬长而去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我们那几双充满了仇恨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白白在地上翻过来又翻过去,长长的舌头无意识地歪到了嘴巴外面,又被锋利的獠牙咬烂了;它那平时温顺的眼光逐渐暗淡下去,眼球拼命朝上翻,露出了吓人的泛蓝的眼白。可是它是那么的顽强,自始至终也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当一切都平静下去,夜色逐渐升腾,家里的大人开始召唤我们这些在外面野了一天的小鬼。可是平生第一次,我们几个仿佛饿鬼投胎的孩子谁都没有胃口吃饭,只是不停地用胳膊抹去不听话地不断涌出眼眶的泪水,默默地为我们亲爱的白白挖了一个浅浅的土坑。当我们最后一锹土拍实在白白的坟头的时候,一轮清冷的明月已经当头了,伴随着我们一同哀悼我们的忠实的伙伴白白的,除了草丛中吟唱着的蟋蟀,还有在我们怀中抽噎着的白白留下的永远失去了娘亲的孩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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