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丽 姑 娘
我遇到小丽姑娘是转点到株洲县古岳峰公社翟家大队杨家生产队以后的事情。
小丽是邻队的一个姑娘,中等个子,姣好的身材,一头浓密的黑发扎成马尾垂在脑后,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很有精神,一双会说话的、清澈的大眼睛,水汪汪地含羞带笑。
小丽高中毕业已经一年多了,在生产队出工。她父亲是公社卫生院的一位老医生,在当时是吃国家粮的,她们家算是“四属户”。有一个哥哥大她十来岁,早已结婚成家,分开另过。老夫妻中年才得此宝贝女儿,悉心培养,一直到高中毕业。小丽的文化程度那时也算是当地的知识分子阶层,是父母亲眼里的乖乖女儿,家里的事情都由她主理。
小丽十分能干,里里外外都调理得清清楚楚。
小丽也经常到我和弟弟的牛棚屋来玩,谈天说地很聊得来。有时临近大队放映电影,还拿着手电筒来邀我们一起去。遇到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给我们带一点过来。逢年过节,还热情地邀请我们到她家去改善生活。
1973年年底,弟弟被招到株洲卫校学习去了,就剩我一个知青在生产队出工。见我有些不开心,小丽又邀请我到她家去玩。那天收工以后,晚饭也不想做,我径直到了小丽家。小丽的父母亲很热情,张罗我吃了晚饭以后,小丽的父亲到诊所值班去了。小丽的哥哥也过来陪我们聊天。
不知不觉地下起了小雨。慢慢地,雨越下越大。小丽全家一定要我就在她家住下来。小丽并且将自己的床铺让了出来,说:“我去同母亲睡,你一定不要嫌弃,就睡我的床!” 望着窗外落个不停的雨,盛情难却,我只好留了下来。略事盥洗后,我走进了小丽的房间,只觉得一股隐隐的香气袭来。在煤油灯的映照下,房间里收拾得整齐、干净,床上铺着一床厚厚的棉被。我钻进被子,明显的花露水香气更浓了。床铺很干燥又暖和,比我牛棚屋的床强多了。
小丽热情好客,花露香水也许是她的珍藏,今天也拿出来派了用场。只是没有想到我实在受不了这香气的薰陶,那浓烈的花露水香气却让我好久无法睡着。
我辗转反侧,想着下乡几年来的生活起伏,在希望中捱着日子,在失望中盼着天明,是那般的无奈,也是那么的无助。好在周围还有这么多人体谅我、关心我,我不能总是这么消沉下去,必须振作起来。
这样想着,终于慢慢地睡着了。
那时,人们已经开始追求衣着的变化。首先是衣服,用拉链代替了纽扣。邻队有一个知青,穿了五件带拉链的衣服,衣服前襟也不拉上,故意敞着。露出一排排的拉链,亮晶晶的晃人眼睛。那个得意劲,招来了不少羡慕的目光。
当时的年轻人,有一、两件带拉链的衣服穿上身,是轻易不愿意脱下来的。
我还没有一件带拉链的衣服。只有一件绛红色的高领绒衣,那还是凭上山下乡光荣证才能买到,也是这几年冬天里我的主要御寒衣服。
小丽动员我将绒衣的高领改成拉链领。
一天吃过晚饭后,小丽手拿着一根黄灿灿的铜拉链来到我的牛棚屋,拉上我就走。边走边扬起拉链,兴奋地对我说:“我已经跟我小姨说好了,今晚就帮你缝拉链领。拉链我也有了,六寸的,正好!”
小丽的小姨是一位裁缝,很快就帮我把绒衣的高领剪开,缝上拉链,改成了拉链领绒衣。
这样,我终于也有了一件带拉链的衣服。
小丽急不可待地帮我套上拉链领绒衣,把绒衣左右拉扯平,前后转圈地看着,十分高兴。望着在我身旁不停地飘来飘去的小丽,我却窘得满脸通红。幸亏我个子高,脸部处于煤油灯的暗影里,才没被小丽发现。
过了不久,大队领导见我一个人在生产队不方便,把我调到大队知青点,主要工作是开手扶拖拉机。小丽也被调到与知青点一墙之隔的大队小学教书。由于大家的工作都很忙,见了面只是匆匆打个招呼,就各忙各的去了。像以往那样秉烛夜谈的机会却是很少了。
一天下午,我出车收工稍早。回到大队知青点,从窗口看见隔壁学校里,几个老师还在那里进进出出的忙来忙去,心里还很纳闷:“今天是星期天,老师们还在学校里忙些什么呢?”
吃过晚饭不久,小丽敲开我的窗子,递进一碗盛得冒尖、油光发亮的糯米饭。这可是平时难得吃到的好东西!
原来老师们在忙碌着改善伙食哦!
总共只有四、五位老师聚餐,却要匀出这么一大碗糯米饭,也不知道小丽要编出一些什么样的借口来。
这一碗糯米饭顷刻之间就被我和同舍的小刘吃了个精光。
小丽就是这样一个火热心肠的人。
小丽已经22岁,在农村算是老姑娘了,还没有谈对象。有社员调侃她:“小丽呀,你还没有找对象,别嫁不出去啦!”
小丽答道:“我就是不找,要找也要找一米七五以上的!”
就有人很自然地把目光移向了我。
虽然我和小丽交往接触比较多,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谈过任何涉及到个人的话题。
小丽对我的热情和关心,我能够感受得到。但是,我们下乡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我认为下乡只是我们个人成长经历中的一个阶段。何况,那时工厂已经开始招工,大、中专学校也开始陆续复课,下乡知青也开始看到了回城的希望,谁又愿意自我羁绊而长留农村呢?
小丽也是一个志向高远的姑娘,相信她也明白和理解我的想法。我们都是互有好感而喜欢在一起相互交流。在平时的接触中,都有意或无意的回避着有关个人的话题。
这个事情在现代人看来是十分可笑的事。但在那个年代,人性受到普遍的压抑,大家都在为个人的出路和前途担忧,谁又有心思和条件去谈情说爱呢!
因为没有爱,所以也没有怨。
后来,我通过招生学习毕业后,顺利地分配回到了株洲市。小丽也到公社卫生院顶了父亲的职,又争取到株洲卫校继续学习深造。以后也辗转调到了株洲市工作。
小丽终于凭着自己不懈的努力,打造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如今,小丽还间常来看望我,我也热情地款待她。
我始终记得小丽的美好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