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原 感 怀
汽车在窄窄的柏油路上奔驰，我们的心也好象飞了起来，向往已久的内蒙古大草原就要到了，实在令人兴奋不已。一路上导游都在给我们介绍草原的美丽风光和蒙古民族的发展史，让我们重新记起了成吉思汗、昭君出塞、元朝的帝王、满清的后妃……也想象出天高云淡、一望无垠、风吹草低见牛羊、毫无污染的绿色原野景观。
大草原，你好！我们来啦！
汽车渐行渐近，车窗外的景色已经有了变化，远处的山峦由翠绿而渐成淡绿、青黄、褐黄……到得汽车驶下黄土路，山上已经没有大树和灌木，只有薄薄一层植被，有些地方甚至露出光秃秃的黑色山石。汽车扬起黄色的沙尘，车道上是细碎的砂砾，车道两旁有大片的铁丝围栏，圈内是稀疏薄薄不到一寸的小草，导游告诉我们这是禁止放牧区，为的是让逐渐沙化的土地重新成为牧场。从呼和浩特出发二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希拉穆仁大草原。
在汽车上导游已经教会我们如何应对蒙古族人的欢迎和敬酒，刚下汽车立即就迎上来一群蒙古牧民，他们高声唱着大约是欢迎的歌曲，手执酒壶酒杯向我们敬酒。我们接过酒杯，用右手的无名指在酒杯中蘸上水酒，向天空弹一下表示敬天，又蘸上水酒，向地下弹一下表示敬地，然后再蘸上水酒，触摸一下自己的额头，表示对主人的感谢和祝福，再把酒喝下去，喝得越多主人越高兴，因为蒙古族人豪爽好客，特别敬重酒量大的男子汉，如果你的酒量不大，也可以只用嘴唇沾上一点然后原酒奉还，但切记不可将酒倒掉，那是对主人的极大不敬，那意味着将主人的诚意弃之于地，那你就会成为不受欢迎的人。
九点多钟的大草原无边无际，太阳高悬在天空，无树无阴无遮无挡干燥闷热。蒙古导游为我们挑好了八匹马，而我们换上了不合身的蒙古长裙，脚蹬牛皮靴子，头戴旅游帽，因为我们都是短袖衫穿凉鞋，无法抵挡太阳的暴晒和马蹬铁的磨擦。头次骑马的我们在导游的扶持下战战兢兢地跨上马背，手抓得紧紧的唯恐摔下来，马开始慢慢地向前迈进，蒙古导游也简单地教了我们如何骑坐，如何催马，如何叫停，如何左右转弯，如何减少颠簸……渐渐开始适应了骑马，慢慢放松了自己，才能放眼四野，感受那草原驰骋的滋味。
整日生活在高楼大厦之中，几曾见过如此辽阔的原野，骑在马上放眼四方一望无垠，只有远处起伏的山峦连接着湛蓝的天空。不由你不心胸开阔起来，有人不禁大声“哦喂……”，放开嗓子唱起蒙古歌曲，以前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蒙古歌曲会有那么长一段“啊噫……啊哎……”，到了这里我才知道在辽阔的大草原，只有这样才能抒发自己的情怀，方能尽显蒙古民族弯弓射雕的豪迈本色。在导游的号令下，我们或放马奔驰，或信步慢游，上坡下坡左拐右弯，马蹄扬起薄薄的沙尘，一如沙海中几点小舟，使我感觉到在这片土地上自己是多么渺小。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一路驰骋满目都是稀疏的草地，遍野的黄沙，丝毫也没有天苍苍、野茫茫、绿草如茵、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土地沙化严重，如果再一味地任马蹄践踏，不久的将来这里又是一片沙漠。
一个半小时后，我们骑马来到一户牧民家探访，并不是想象中的蒙古包，只是几间石垒的房屋和一堵矮墙而已。屋内没有烧牛粪的土炕，也是普通的架子床，矮柜上有一台电视机，屋中的桌子上摆着奶酪、饸饹、酥饼和奶茶，可以任意品尝。稍事休息后，按照日程表的安排我们应该去见识草原的沼泽地，而蒙古导游告诉我们由于天旱，真正意义上的草原沼泽早已不复可见，但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小溪。溪是真的很小，不过三米来宽，实际上只有几股极小的水在稀软的泥地里流过，沿溪边才长着尺许高稀疏的草，色呈枯黄全然没有翠绿的颜色。蒙古干燥缺水，人们惜水如金，最不习惯的是一般人家都没有厕所（只有固定的旅游点才设有定时开放的厕所），因为缺水无法冲洗，所以只有交给大自然来处理了。
相信很多人都会唱那首有名的“敖包相会”吧，骑马的最后一站就是拜访向往已久的“敖包”。敖包在我们的心中是一个象征蒙古族人爱情的地方，想象中相爱的男女在月亮高升的夜晚来到山顶的敖包焦急地等待相会的一刻，相会时两人依偎着互诉衷情……多么动人的场景，多么美丽的地方！蒙古导游告诉我们，敖包都是建在高高的山顶上，敖包在蒙古人的心中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可以向它祈求、许愿，它会保佑你实现你的愿望，也许就相当于汉人的菩萨庙罢？只是当我们骑马来到山顶，才发现它是一个用石头垒就的实心蒙古包，即不能入内也不供奉什么神灵，山上也是光秃秃的无树无草，虽远远比不上内地寺庙那种钟鸣香绕，古树参天的境界，但这是蒙古人心中的神灵。每个来参拜敖包的人，都可以诚心诚意地捡上一块石头，然后绕敖包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在正面站定将石头垒到敖包上，再默许你心中的愿望，就一定可以实现。
蒙古导游很健谈也很风趣，讲的是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他告诉我们牧区是不准农耕的，他们主要以牧羊放马为生，六、七、八、九月是到草原旅游的最好时光，这也是他们一年赚钱最多的日子，平均每月收入可达数千元，因此他们比较富裕，大部分人家都有摩托车，是年青人的交通工具，如果不是旅游需要，他们绝不愿意骑马代步，只在表演赛马的时候才纷纷上马奔驰。而我们所骑之马却称不上是骏马，只是专为旅游者养的马匹，已经饲养得十分懒散，它只是不紧不慢地迈步，即使导游大声吆喝它们快跑，跑起来也绝非是骏马奔腾的速度，顶多跑上一阵就又慢了下来，大有不肯多花一分力气的架式，但是这样能够确保旅游者骑马的安全。我们所到之处沙化已经十分严重，导游告诉我们每到大风季节，就会刮起漫天黄沙，远远大过北京曾经发生过的沙尘暴，几乎无法出门和行动。由于地面没有植物，无法存储热量，当地白天与晚上的温差高达二十多度，到得夜晚都是夏装打扮的人们，只能租借牧民的棉大衣来御寒。
我们所住的希拉穆仁旅游接待点，一片几十个白色的蒙古包，但这些蒙古包比起真正的蒙古包来只是形象神不象，在便宜简单的蒙古包中，有四分之三的地方都是木架矮炕，几床盖被一张炕桌，靠门一个放旅行包的矮柜，再无它物。也有每人180元一夜的高级蒙古包，但那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蒙古包了，只能称之为圆形的房子，里面有洗漱间、双人床、桌椅矮柜、电视机，既然是到大草原来长见识，当然应该选择简陋的蒙古包。唯一的共同点是蒙古人的家中，每个蒙古包内都挂有成吉思汗的画像，一如汉人家挂的毛主席画像，据说这并不是成吉思汗的真正画像，因为当时并没有会画像的人，此像是依据他的后代子孙忽必烈的模样画成的。
站在辽阔空旷的原野上，我们看着血红色又大又圆的落日在遥远的天边一点一点地沉入地平线，我从没在其他地方见过这样完整壮观的沉没，有如太阳东升的逆放镜头，只是随着落日的慢慢沉入，天色越来越暗，那景色似乎有一种令人伤感的美丽，我不由得想起“夕阳无限美，只是近黄昏”的诗句。我在想：随着旅游事业的开发，随着经济效益的增长，草原得到了什么呢？草原得到的只是日益扩大的沙化和破坏，原本应该水草肥沃的原野如今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只是满目黄沙，我没有见到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风光，感受到的却是美丽的大草原正在消失之中。其实现在我们去大草原看到的已经不是草原，只是一片辽阔的无草荒原而已。
如果放弃旅游事业会如何呢？我问着自己。也许会失去一些即得利益，但保护了草原。破坏草原十分容易，要恢复大草原昔日的风光，却要付出艰苦的努力，包括合理养牧、改善土壤、人工植草……。只要草原还在，失去的效益就又会从别的方面获得，如果草原不存，迟早也会失去只见荒野不见草原的游客。旅游事业不能建立在对大自然的破坏之上，认识不到这点是一种极大的悲哀，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我想大草原的风光就真的只能从昔日的照片上来感受和欣赏了。
再见，大草原，原谅我们给你添上新的伤痕，停止吧，草原旅游。
湖南知青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