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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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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  名           李小华
网  名           白云悠悠
文章题目一        回家的路
文章分类           岁月如荼
文章原稿地址 http://2006.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39&ID=909&page=2
文章题目二     外婆
文章分类        伤痕文学
文章原稿地址 http://2006.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39&ID=4664&pag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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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人同意《湖南知青原创网文选》编辑发行的几点意见中对作者所述的要求,对本文收录于该文选无异议。
                      
          作者真实姓名: 李小华
                     2009年 9 月 3 日

回家的路

70年的春节快到了,也是农闲的时候,下乡一年多的知青们都准备回家过年。经过艰苦的冬修水利以后,在一个没有太阳不太寒冷的上午,清点一下自己的物品,带着干妈送的鸡,和用麦芽酿的红薯糖,林林总总的大包小包,整装出发了。

远处的山峰重重叠叠,像大海的波浪,在山上干活的时候,经常想像,要越过多少个这样的山峰,才可以到父母的身旁?现在,我们得到生产队、大队、公社的批准,揣着那张可以住宿的证明,只要搭乘上回家的客车,越过这些山峰,就可以回到父母的身边了。一路上,我们六人,肩背手扛,每个人都是满载,浩浩荡荡,嘻嘻哈哈,40多里路,还算比较轻松的走完。到了石门县城。

那时已经招过一次工,我们大队的知青皮**,她是五中的,父母是地质局职工,当时她父亲的地质队正驻扎在石门。皮**当时已招工到长沙。但是我们这些知青来、回长沙时仍然到她家去借宿吃饭。皮妈妈是个很贤惠的母亲,对我们这些远离父母的知青很热情,无论多少人来她家,都可以在那弹丸之地安排得妥妥当当,让我们吃住都很舒服,我们全叫她皮妈妈。现在回想起来,皮妈妈当初是多么得不易呀。

那时我的父母下放在吉首,我在长沙可谓是举目无亲。我要回吉首。

在石门我们买第二天的车票,她们几个买到长沙,我一个人买到常德。我到常德后买票去沅陵,然后再买票才能到吉首,就是我父母下放的地方。

我比她们早点,她们在石门送我上车。

离开石门后我就是一个人了。

我天生比较乐观。那时可能年轻,也不懂什么忧愁。不知为什么那天到常德很晚了,我随便敲开一家旅馆,负责的知道我是知青后,看了我的证明,马上很亲切的说,我的儿子也是知青,与你还同名同姓。虽然我们现在没有铺位了,但是我怎么也要挤一间给你。不过,我们这儿离汽车站太远了,明早买车票不方便。你还是快去找找离车站近点的旅馆。我觉得她说得有理,就告辞出来。

找到一个旅馆住下,房间里还有一个是农场的知青,也是很亲切,她告诉我,她已经买了明天的车票,而我明天去买票,就只能买后天的车票了。就是这样,我知道的。

这样,我在常德就呆了两个晚上。

第二天上车,本来是很平常的事儿,谁知就在进站的当儿,验票员将我拦住,说我的行李太多,强迫我托运行李,马上就要开车了,要我托运?那人顺手将我的一个挎包接过去挂在进站口的栏杆上。无奈,我只好去托运,飞快的托运回来,到检票口,我的挎包早已不知去向,那混蛋检票员拒不认帐,此时广播里不停的催促,唤我赶快上车,我只好又无奈的上车,没法追究我的挎包了。

车上都是大人,对我很宽容,旁边一个大姐与我搭讪,我都很真实的回答,她说,这车上就我们两人是女的,我们就作个伴儿吧。我这才留神,心里有点害怕起来。

这个大姐是个农村妇女,她说她一字不识。她的丈夫在贵州的铜仁,她是去探亲的。

到沅陵了,因为我的挎包丢了,洗漱用品都在里面,这会儿好狼狈,这个大姐就借用给我,后来我又重新买了洗漱用品,才没有用她的。

在沅陵也呆了两天才乘上去吉首的汽车,这两天多亏了这位大姐做伴。她给她丈夫带了很多吃的的土特产,那些红薯干特别好吃,她给我吃了很多。

干妈给我们每人带了一只鸡,这几天我忙着坐车买票,没有心思管它,可是,在沅陵,它居然还生了一个蛋,真是无私的奉献啊,我没喂它喝水,没给它吃东西,它却还可以生蛋,农民们喂的鸡就是这样,下蛋很勤。

从沅陵到吉首,要经过很多天险。特别是铁山河,听说1962年从这个摆渡的船上,曾经冲下去一辆客车,只走出来了一个女的。她老公是海军,当时汽车下去时,海军牵住她的手,砸烂窗玻璃,游回到岸上。然后,海军下去救自己的母亲,没有再上来。……

铁山河一边是水,一边是高高的山,盘山公路蜿蜒而下,每个都是急转弯,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坐在汽车窗边的人都将窗户打开,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件。我紧紧的盯住司机,不敢稍有松懈。我一年多没有看见爸爸妈妈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回来看他们,不要在快看到他们的时候发生什么。我的心里不停的默念“毛主席保佑我”。这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的一句台词,是卡拉对古兰丹姆说,“毛主席保佑你回到家乡……”。在那个年代,似乎保佑一词都不敢轻易说出口的,我只是在心中反复默念,我还默念“上帝保佑”。

我的诚心感动了上帝,我们平安的度过铁山河,到了吉首。

满以为到了吉首就到家了,可是吉首到马颈坳还有20KM,我背那么多的东西,又从来没走过,这也是山路弯弯几许,不敢轻易言步行。

我不知父母到底在吉首的哪个位置,从写信中告诉我的具体公社和生产大队,我到邮局挂长途,终于电话可以打到紫金大队,但是听不清楚,对方在喂了几声以后,很不耐烦的挂断了…..

我想不出办法了,眼泪流了下来,那位大姐赶紧安慰我,这一路上多亏她与我作伴,她原先也许是想我跟她作伴的,可没想到我没跟她帮忙,反而她帮了我很多忙。

到车站买票,售票员一脸冷漠,麻木不仁,据说只有一站路不卖票。我后来说,那我多买一站,在马颈坳下车可否?回说不知道。

我感到屈辱,但是又无奈,只好忍气吞声,我买吧。

递出来一看,是大后天的,我跟她说好话,理都不理。

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

我实在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心中说不出的着急和无助,买张车票怎么这么难啊,眼看到家门口了,却还是咫尺天涯的。

我哭出声来了。……

我的哭声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询问的眼光轻轻的扫来。这时,与我同行的那位大姐就说了我的情况,说我是下放知青,父母也下放在吉首,怎么买不到车票……

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到售票窗说,我跟她换换吧,我是明天的,可是我是到古丈。

售票员的良心可能还没有完全泯灭,没再说什么,把我的车票换成了明天。

我在吉首呆了两天。

那位大姐送我上车。

现在回想起来,那位大姐多么朴实,多亏她一路的陪伴和照顾,可是我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那时我太不懂事了,没有想到问她姓名,或许以后还可以再见到她,感谢她。当然,世上还是好人多,那个年代虽然疯狂,但是,人们依然还是很自觉的学习着雷锋。

算算我从广福出来,石门一天,常德两天,沅陵两天,吉首两天,,到马颈坳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八天了。

到了马颈坳,问题又来了,因为到父母所在的紫金,还有20多里山路,这就是类似原始森林的崎岖小路,(虽然风景美,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哪有心情观风景?)我一个人是无法到达。

回家的路为什么这么艰难啊?

回家的路为什么这么漫长啊?

天助我也,在镇上走了不久,我遇到了以前父亲的同事,唐军医,他是转业到父亲单位的军医,与我的父母一样,也是下到吉首的,他带我到马颈坳镇上一个下放干部的家里,说,明天再想法与我父母联系。

正在这时,弟弟与母亲到镇上来,弟弟在经过这一家门口的瞬间,看见了我。

“妈妈,姐姐,姐姐在里面”。……

那天,因为已经比较晚了,马颈坳离我们家还有那么远,没有车路,只能不行,我们还是在马颈坳呆了一晚,第二天,也就是我踏上探亲征途的第九天,我才在母亲和弟弟接到我以后,到了我在吉首的家。

从慈利回家走了九天,在今天无疑是个笑话,但是,又怎么笑得起来呢?也许在徒步旅行者中间可以出现。在那时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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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婆

——谨以此献给我亲爱的外婆

往事如烟,随着岁月的流逝,尘封的记忆逐渐消失。有的或许就永远消失了,但有的却是铭心刻骨,永远也无法忘记。

在祖辈中,我只见过外婆。爷爷奶奶、外公都去世得早,都没见过。在我5岁那年,见到了我的外婆。外婆不高,一双好小好小的三寸金莲,60多岁了,嘴很小,只剩四颗门牙了。眼也小,可是很秀气。穿一身黑色的大襟衣服,和所有老太婆的一样,在脑后梳个发髻,也挺好看的。不知什么原因,我们管外婆叫奶奶。咱家自奶奶来了后,就热闹多了。这并不是奶奶很爱说话,而是这个家显得温馨了许多。那时侯父母经常晚上要去办公室政治学习、开会什么的。我们这些孩子在家就觉得冷清,害怕,孤独。有时吃完晚饭后,跟爸妈一起聊天嬉戏,觉得很快乐。但快乐的时间往往很短暂,在非常快乐的时候,学习的铃声就响起来了。这时,妈妈就说:“再见,妈妈要去开会了,你们在家听奶奶话。”然后就匆匆地走了。此时的我们是多么希望爸妈能再陪我们多玩一会儿啊。但是却也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爸妈出门去了。于是奶奶就陪着我们玩,。也许有奶奶在,我们似乎也不象以前那样觉得寂寞,时间好象也比较容易过去。不用那么眼巴巴地等着爸妈回来。然后奶奶又照顾我们一个个地洗漱,直至睡觉。因为奶奶来了,有人照顾我们,妈妈也觉得放心多了,心情也比较轻松、愉快起来。

奶奶是旧时代过来的人,虽也算是大家闺秀,但仍然逃不脱旧时女子逆来顺受的命运。她同样被缠上小脚,没有机会读书认字。真可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在她接受的教育中,女子生来就是要比男人弱。女子要秀气,吃饭时,嘴也不能张得很大,不能发出响声。吃菜也只能夹自己面前的菜……。这些,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听得太多了。那时,由于受当时的教育的影响,对奶奶说的这些,我全都嗤之以鼻,并反驳她:“封建、迷信,不听!”如今,在讲究行为美,讲究文明礼貌的年代,回想当初奶奶的一些教诲,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

可以说,奶奶在我们家那几年,我还是受了奶奶很多潜移默化的影响。虽然我当时反驳她,表示不听她的话,但是,直到现在,我不论在哪儿出席请客吃饭,在饭桌上,我从来是不忘她老人家的教诲的,经常自觉或不自觉地只夹自己眼前的菜。但是,其他的,象什么:脚要收得拢拢的--两膝盖要并拢,坐要有坐像,站有站像,女孩子就是要有女孩子的样子。照如今的话说呢,就是要象个淑女。不过,这一点,我 很惭愧,我不愿意,也没有做好。在当时的教育,就是不能娇气,蛮气一点就是不娇气。记得我曾穿过一双皮鞋上学,那个班主任斜着眼看我的神情,至今回想起来,都不是滋味儿。

奶奶是生在封建大家庭里,平时对我们还是有影响的,介于两种教育之间,我虽顽皮,但有时奶奶哄着我,我也会很乖的。奶奶是小脚,经常疼得厉害,听说有种叫“马齿苋”的野菜,可以医治脚疼,于是,我心血来潮时,就会到外面去挖些马齿苋回来给奶奶。然后她就炒炒作菜,或是用别的方法,做些花样,我也不知道怎样搞的。总之,这时大人就夸夸我,说我很懂事,很乖。我也乐得高兴。

刚上小学时,我还不会自己梳小辫,每天早晨都是奶奶帮我梳,我还时时不满意,老是闹别扭,动不动把头一扭,刚编织好的辫子又散开了。奶奶很耐心,一遍又一遍地帮我扎好小辫,等我吃完早饭后,把书包给我,目送我去上学。夏天的晚上,我在灯下写作业,天气炎热,又有蚊虫叮咬,奶奶就用一把芭蕉扇不停地给我扇风,我得以比较顺当地完成家庭作业。还有一次,我没完成家庭作业,老师要我把作业补完再回家,我老老实实的补啊补啊,天快黑了,还一个人在教室里补作业。当我做完作业走出教室时,看见邻居的小孩在校门口等我,他说:“你奶奶要我来找你,怎么还不回家?”原来,奶奶看天黑下来了,还不见我回家,着急了,就托人来学校找我。

那时,大家都很穷。而且也提倡勤俭节约,继承革命老传统。我们时常唱的一些歌,如:“勤俭是咱的传家宝”、“爷爷有个针线包”……。在家,奶奶就常缝缝补补,当时父母的针线也不错,我也跟着奶奶、爸妈学会了针线活,我的针线活也很不错的。那时,人长得快,新做的裤子穿着很快就不够长度了,奶奶经常帮我把裤脚接长,我们也不讲究,穿着照样很高兴,也不管加长的那段裤脚的颜色是否相配。

本来,我跟奶奶应该是会很好的相处的——如果不是那个讲究“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年代——。她并不知道我,在心里跟她有多疏远。在那个年代,由于历史的原因,使我—— 一个小学生,居然想起要跟奶奶划清界限来。——这一点,我母亲也未必知道,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就是奶奶自己,心里也不十分地清楚,也许,她当时只是不明白:“我的这个外孙女到底怎么啦?这么不懂事儿?”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没人知道我当年的想法,也没人知道我对奶奶做了些什么,如果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究竟是什么,使我对奶奶——自己的亲人,对自己无限关怀的亲人,轻易地做出要与她划清界限的决定来。

那天的情景,我至今记忆忧新。晚饭后奶奶手里拿着张纸片对我说:“你把这张表送到楼下张家去”。在下楼的时候,出于好奇心,我打开那张纸片看了看,其实是一张表格。不看则已,一看,我顿时浑身发软,几乎从楼梯滚下去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上面写着“***,女,地主”。 一排令我浑身冰冷的小字。不对吧 我看错了吗?,再看看,还是......

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接受,不会的。我把那张纸片送到楼下后,回到自己的床上。谁也不看,心乱如麻。怎么搞的,奶奶怎么会是......?她多么慈祥,善良。哪儿有一丝象电影里那个凶神恶煞的地主呀?我突然觉得奶奶好可怜。一定是搞错了。但是......,不知什么时候,我糊糊涂涂地进入了梦乡。

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心神恍惚,情绪沮丧,心头总是压着石头一般。很奇怪地就是,我是个肚子里存不住话的人,但这件事情却守口如瓶,从来不对任何人提起。不告诉弟妹,也不敢问母亲。

时间就这样缓缓地流逝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也渐渐地将这件事淡忘了。

但是从此我对奶奶的态度却改变了。对她讲话粗声粗气,根本没有礼貌可言。在我的潜意识里,如果对奶奶客气了,讲礼貌了,就是与地主划不清界限,就是立场不稳(现在看来,什么是立场呀?当时自己根本不懂)。为此,奶奶特别伤心和不解。看着奶奶伤心的样子,我又有些心软了,我想,奶奶如果不是地主该多好呀!真想跑过去安慰她,可是,另一个声音对我说:“你怎么要去可怜一个地主呢?”是呀,我想,这样我岂不是成了同情地主的糊涂人了?不行,我要和她划清界限。她的可怜是装出来的,在旧社会她一定是剥削者。

不过,我无法想象,她是怎样剥削穷人的呢?

奶奶有时身体不适,但硬撑着。有一天,她病了。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她花白的头发,瘦削的脸,心里好可怜她,但是我没有问一句话。她说:“小花,给我倒杯水吧。”,倒杯水,真是举手之劳啊,我的心里真的很想给奶奶倒杯水,但是,我硬是装做没有听见,也没有动弹。她又重复了几遍,我仍然没有反应。她绝失望了,只好自己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旁,倒了杯水,……。看着奶奶战战巍巍、摇摇晃晃的样子,真想过去扶她一下,但是,我还是没有动弹。我硬着心肠,没有理她。奶奶,你不要怪我,谁叫你是地主呢?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心里这样想着,慢慢离开了她。

有一天,我看见奶奶在偷偷地哭,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我听不清楚,但是好奇心驱使我靠近了奶奶,虽听不清楚,但我仍然从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听到一些我不懂的话:“我的命好苦啊!......,在家也要受媳妇的气............。我是个粗心的人,我没有多想,但是奶奶为什么这样说?什么叫命,什么叫命苦?那个年代,小小年纪的我根本不可能去理解她。

终于,有一天,奶奶要走了,我隐隐觉得,这与那个地主成分有关。当时,我真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终于要走了,以后,我再不会看到这个地主了,我巴不得她快点走。我心里说:快走吧,快走吧。下午上学时,母亲对我说:“今天放学早点回家,奶奶要走了。”“嗯,知道了。”我敷衍的回答以后,飞快地跑了。

那天下午,我整个的心神不宁。我想早点回去,再见奶奶一面。在这段日子,奶奶经常悄悄地哭泣,我发现了好几次。我真是想安慰她,或者说些宽慰的话。但是我没有。现在她要走了,我早点回去见见她,有什么不可以呢?又想,不行,不能,最好不要见她。哎,奶奶,如果你不是地主,那该多好啊。……

……时间在我的犹豫中,毫不留情的过去了。……。

回到家,阿姨对我说:“怎么才回来?你奶奶等你好久,想再看看你啊,你怎么不早点回来?” 奶奶,你没有等到我回来,你有多失望?虽然这个外孙对你不好,但仍然是你外孙啊。你当然疼她,想她了,你是很清楚的,值此一别,今生今世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小,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但是,你的外孙还小,她怎知道你的心啊?

奶奶带着对我们无限眷恋和对那个年代的伤感,无奈地走了。

奶奶走后,再也没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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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2楼)

以后,很少听到奶奶的消息。但我还是知道,母亲每月要给舅舅寄钱,因为奶奶回去后,跟舅舅住在一起,需要抚养费。舅舅家也不宽裕。母亲每月寄10元,但是,能到她手中的会有几个钱呢?母亲心里清楚,但又不能不寄,毕竟自己的老娘在那儿啊。

从此,与奶奶只能梦中相见。

我为什么还会梦见她?奶奶,知道我梦醒之后的心情吗?那是多么难以描述的凄苦与无奈啊。

奶奶从老家来时,曾带来一只小木箱,古色古香的,还有一个小铜锁,其实里面是奶奶的木梳和针线,剪子之类的。或许就是她的全部家当。这次她回去,不知是忘记了,还是什么原因,这只小木箱她没有带走。那里面或许装过奶奶从少女时代曾经有过的梦幻,是她的小天地。当然,在如今看来那不过是些很古老的传说了。奶奶曾教我读过她少女时代的歌谣:“祝英台,清早起来,梳头打扮……”时代太久了,如今我只记得这两句了。睹物思人,能见到的奶奶,就是这只小木箱了。

又过了几年,也就是那如火如荼的年代。一天,母亲收到一封来信。拆开看了一眼,立刻热泪双流:“死了、死了……也好……”,……我猜想,一定是奶奶死了,她终于死了,以后,我也用不着和她划清界限了,也好。我心里这样想着。看着母亲,心情很复杂。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母亲,我只知道,母亲不敢哭。我知道母亲心中的悲哀,在那个年代,母亲根本不敢大放悲声,因为父亲当时是走资派,也在挨整。她把那封信塞到炉子里烧了,在厨房抽泣良久……。

我没敢对母亲说一句话。

后来,我也知道。,奶奶为什么会早死?她其实没什么大病,只是她的儿媳非常厉害,常常不让她吃饱,给她脸色看,嫌弃奶奶。奶奶是饿死的,是在病、饿与痛苦的思念中绝望地离开人世的。她想念多年不见的儿子(还有一个儿子,在49年去了台湾),想念她一手带到5岁的外孙(我的弟弟,从出生起由奶奶带到5岁)和她的儿女、儿孙。可以想象,她回去后的那几年,是过的什么日子?她的生活好苦,但是她的心更苦啊。儿子一走十几二十年 ,杳无音讯,生死未卜,怎能放得下?怎舍得走?

在我20岁左右时,母亲觉得我懂事了,曾经对我说过一些关于奶奶以及自己家庭的事情。我才基本了解奶奶的情况。母亲说,她家的生活一直就不宽裕,而且,到土改时,和我外公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在划分成分时,是贫农,而我的外公却成了地主。外婆是一字不识的家庭妇女,什么都不懂,却糊里糊涂得成了剥削者。当时母亲悄悄地说了这些后,又补充说:“当然现在我也不能讲什么,因为不能否认土改的正确性。”我很愧疚的对母亲说:“妈妈,我以前对奶奶不好。”但是母亲说:“你那时小,不懂事。看你对姑妈多好。” 啊,母亲,难道您一点儿没察觉女儿对你的母亲的不敬吗?母亲并不知我是什么原因而对奶奶不好,或许,母亲根本没有察觉,只当作是我年幼不懂事、顽皮而为之。如果她知道仅仅因为是那个原因,她会做何感想呢?奶奶如果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外孙对她那般冷血,她又会如何呢?

如此看来,我不仅对不起奶奶,也对不起母亲。如今,她们已双双长眠地下,我的道歉,我的心声,她们能听见吗?我的无限思念,我的内疚,我的忏悔,特别是奶奶,你知道吗?

多少年过去了,往事逐渐淡忘,人们用不着再为自己的出生感到悲哀或自豪。在讲究尊老爱幼、文明礼貌的时代,再不会发生那种有悖常理的事情了。我也已为人母,我的女儿很懂事,她当然不理解那个年代的我。

有一天,我梦见了奶奶,很多年都没有梦见她了,醒来后,她那凄楚的眼神,不由我潸然泪下。我突然想到,我要忏悔,我要让奶奶知道我的心思。我痛切的感到,如果我不把我的心思告诉奶奶,也许是一生的憾事。我要告慰地下的奶奶和母亲,在97年,我们与舅舅——也就是49年离开大陆的舅舅、姨妈以及他们的子女——表哥表姐表弟表妹都已见面。就连大姨的子女,也见到了—— 相隔近五十年啊,宇宙中的一瞬间,而人生却走过了一大半历程。

我的表姐表哥都已过了五十,我们长这么大了,还是头一回见面,此情此景,令人唏嘘不已。但是我们毕竟还是都见到了。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的哥哥姐姐,感慨万千啊。奶奶,你若九泉有知,应该有所安慰了吧。虽然你没有等到儿子,但是儿子毕竟还是回来了。

其实。母亲是太老实了,当时是外公被划地主,奶奶又没有被划,按说,外公死了,奶奶不应该是 地主了。可是母亲仍然老老实实的将奶奶送回了原籍。

这是只有在那个年代里才会发生的事,这种控制人的思想,让人们从灵魂深处灭绝爱情,灭绝亲情,以至灭绝人性的时代,永远的过去了,这沉重的一页终于被掀了过去,愿我们这一代人的真挚的悔疚能给屈死黄泉的亲人们一丝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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