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忆苦思甜” 这四个字过若干年后,也许会被人们忘记。我们下乡的一天,生产队召开了一次“忆苦思甜”大会。
那是国家每个月还供应我们粮食的时候,一天下午生产队长派工,说晚上县委书记陈书记要来开一个“忆苦思甜”的会,大家要吃忆苦餐。并安排了几位妇女,跟生产队一位苦大深仇的唐老太婆,她们的任务就是跟随这位女老太婆扯野菜,我一看这些都是出身很好的,这位女老太婆60多岁了,大概旧社会吃了不少野菜。尽管她是农妇,因为她土改时经常接触干部,祘是见过世面的人,嘴巴能说会道,对吃过的野菜记忆很深,也就是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也许为避免误采引起食物中毒,她是最佳人选。
她们活跃在田里、田陡坡、路边,由这位女老太婆指出哪些能采,哪些不能采。采集后,拿到井里洗净,再集中到生产队的仓库里,我一看里面不外乎鱼腥草、鸭舌头……猪潲之类的,怪不得集中在仓库里,怕有些人顺手牵羊弄到家里煮潲,心里顿时产生一种恶心的感觉,难道今晚上的“忆苦思甜”就要我们吃这些东西吗?看来今晚上是对我们是否对贫下中农有感情的考验,又有县委书记在场,得注意些。看来只有今晚上绝食,保证有胃口的办法了。
那晚与当时的一首歌:“天上布满星,地下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相当吻合,也没有月亮,也是满天星,晚饭后,社员们聚集到公路边上的坪地,也不知道他们吃饭没有,我当时生了一个心眼,带上一条澡帕,应对我可能吃不下这餐取巧的办法。坪地中央摆了一张饭桌,上面放了一盏马灯,县委书记陈书记,生产队长坐在桌前,看来就是今晚这个会议的主席台了。一见这个架式,按照当时开这会的惯例,我生产队那位地主又要倒霉了,他又要站在桌子边,弓着腰,低头垂首,等侍他将是一个难熬的一个晚上。
首先由生产队长讲话,我以为他要把那地主喊上台,接受批判,但这次一反平时开这类似会做法,只是说现在有人翻身忘本,说新社会不如旧社会,过去给地主帮长工,有钱有肉吃,当然这话我多次听一些贫下中农有意无意地说了,说这是翻身忘本等等。他讲完了,就由陈书记讲话,大意是:共产党领导贫下中农翻身,你们不要忘记共产党的恩情,旧社会你们吃的是猪狗食,等会儿由唐阿姐给你们诉旧社会的苦,吃忆苦餐……等等。
他简单讲了几句,就由下午带着扯野菜的那位老太婆讲话,她是陈书记尊称的唐阿姐,她讲了她男人没饭吃,到死的时候脚上还带泥巴等等,最后她又扯到国民党抓壮丁她用四个字“前长后短”即前面用长枪,而后面用短枪(手枪)等 ,现在当兵年青人很拥跃等,他们三人讲话的内容不外乎旧社会如何苦,新社会如何甜。
会后自然要回到正题,生产队下午安排劳力扯了那么多野菜,自然要吃忆苦餐了,队上拿出几十斤谷子碾成了米,加上米糠,连同野菜煮了一大锅,漫出了团团白雾,发出了一阵阵使我恶心的气味,还没有接触这忆苦餐,我就思考这餐忆苦餐怎么吃过去。当宣布队长开始吃忆苦餐的话刚落音,两个掌勺的人开始先给带头人陈书记先舀了一大碗,紧接着是给队长、唐阿姐,以后就是争先恐后拿碗取钵递到锅前,也许是在陈书记面前表现,两个掌勺人应接不暇,累得满头大汗,当然我是不愿意充这个积极,见了这个忆苦餐我就作呕,巴不得他们全部吃光,等我拿到碗时走到锅边,与我想像的不谋而合,锅里已没有了!我正暗暗庆幸躲过这次忆苦餐时,这时队长发现了,要哪位舀得多的匀点给我,这时后面暗处有几个年青的说:匀点给我,那个地利的条件不容我等明处的回答匀给我,赶紧走到后面,分了一点忆苦餐。
谁知道我没吃几口,虽然夜晚绝食,但还是没有胃口,到了喉咙里就反胃出来,脸上出了不少汗,反观陈书记大口大口地吃着,这时我想到了我带的澡帕,就是嚥不下,也吃在嘴里含着不下嚥,趁用澡帕擦汗的机会,经过嘴时吐在澡帕里包着,并同旁边的人讲了几句话,证明我已经吃完了,就是这条澡帕完成了我不想做的事。
距这次诉苦大会过去了几十年了,有两点我体会最深:一是当年作呕的鱼腥草,现在农民晒干了,暑天泡开水,对防暑降温相当好,另一件事就作客在酒席上,某些场面用吃忆苦餐的办法,躲过了不少酒醉,当然这种办法也被发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