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队长*知青*马
在生产队的猪、马、牛、羊、驴中,队长最偏爱的是马。这不仅是因为队里的马几乎都是他从海拉尔买回来的。也不仅仅是因为马是生产队的重要力畜之一。他认为马是有灵性的动物,所有的牲畜都不如马。偏激的时候他还说人也不如马。
记得那是第一次下地干活,任务是用马车往地里运送冰雪块儿。队长赶来一辆马车,车上套的是一匹圆滚滚的高头骏马,棕色的皮毛毫无暇疵,漆黑的鬃毛和尾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车还没靠近,男生们就嗡了上去,摸鬃毛的、拍马屁的、还有直接想往马背上爬的。我们女生胆子小,只敢站在外围观看,偶尔把手伸进去,在马身上摸一下就赶紧收回。队长见我们都喜欢他的马很是得意。队长“爱马如子”远近扬名。
还没等我们稀罕够,队长居然把马从车上卸了下来,我们正纳闷儿,队长拍了拍马肚子说:这是匹怀孕的母马,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可不能随便交给你们。车就归你们啦!说完牵了马就往回走,没走几步他又回头笑呵呵地说:这就叫做“一马力等于十五个大活人”!好窝心的话啊,尽管我们知道队长是说着玩儿的。
其实,在生产队的猪、马、牛、羊、驴中,知青最偏爱的也是马。这不仅是因为它们骠悍、雄强、且有一头漂亮的鬃毛。也不仅仅是因为它们扬鬃嘶鸣、奋蹄飞奔时,能使我们感到一种力量的宣泄和震撼。我们一直认为,在“胃亏肉”时,马肉包子真好吃。哪怕是匹死马。
。记得有一次,队里的一匹马生病了,兽医来了几拨也无济于事,大概要非杀不可了。当时我们正准备吃午饭,不知是谁探听到了这个消息,顿时知青点欢呼雀跃起来,锅碗瓢盆敲得当当直响,桌椅板凳拍得震耳欲聋。因为大家马上联想到有马肉包子吃了。正在大家兴高采烈之时,突然,门“当”地一声被踢开,队长一脸怒气地站在了门口,足足几分钟他一句话都没说,然后转背就走了。那天,队长流泪了。那天,我们吃了足够的马肉包子,但我们的“心”和我们的“胃”一样,很沉、很沉。
时间过得好快,一晃几个月过去了,那匹怀孕的母马顺利地产下一匹小马驹。队里的马厩离知青点不足五十米,“马母”常常带着孩子在知青点门前和我们一起玩耍。
一天傍晚,生产队的钟声突然大作,原来小马驹不见了。队长组织社员、知青分头去找 ,沟里河里、田间旷野、邻队的马厩牛棚,通通找遍也不见踪影。那天,队里的“马倌儿”被骂得狗血淋头。
第二天,当班的炊事员请男生A一起去菜窖取菜,就在知青点门前不远。菜窖深三米,入口如井口,一般由瘦小的女生顺梯下去,将所需的菜放入筐中,由窖外的男生往上提。女生下去脚刚落地,菜窖里就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战友们听到呼叫声,急忙抄家伙前来迎救,大家绳子、钩子、棍子都用上,总算把女生拖了上来。想问问她下面的情况,她上牙打下牙,一个字也说不出。战友们集中大量的手电筒一起向窖底照去,天呐!是小马驹!
小马驹死了,知青点因没盖好菜窖挨骂了。队长在万分心痛及气憤的情况下宣布,以后不准知青碰马。队长是被气蒙了。
其实,小马驹儿死了我们知青也很难过,我们曾看着它出生,和它一起玩耍,尤其是男生。所以,不让他们碰马是不可能的。男生常常以递烟、下棋来“买通”马倌,而获取骑马玩儿的机会。
直到有一天知青小苏被马踢着了。马是通人性的,它们一般只认喂它赶它的主人,对那些顽皮的知青它们是怀有戒心的,只要不高兴了,它们就会抬起后腿猛踢。那天小苏就是被撂蹶子的马踢断两根肋骨。
事故发生后,小舒被护送回家,“马倌儿”被撤职,队长再次颁布处罚令:从此,任何知青不准进马厩、不准骑马、不准赶马车。这个处罚令直到知青全部返城才宣告失效。
在那几年的知青生活中,因为队长爱马,因为知青也爱马,所以队长、知青、马之间发生了许多这样的故事。
停课*复课*蹭课
1966年,我正上小学二年级,“文革”就开始了,学校全面停课。于是,坐在家里看“字书”。如:《红岩》、《欧阳海之歌》、《老共青团员》等等。记得,看《欧阳海之歌》时,我哭得最多,我曾发誓,等我长大了,当了大官,第一件事就是把薛指导员给崩了。
万幸的是,长大后我没当到大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1967年,毛嗲嗲一声令下,要复课闹革命,于是,玩了一年的我又回到了学校。此时,教育制度已改革,不但学制缩短了,改成了“九年一贯制”,教学大纲也丰富了许多,学生不但要学文,还要学工、学农、学军、还要批判资产阶级。教师队伍也壮大了许多,农民伯伯上了讲台(忆苦思甜),工人阶级当了老师。但学得最多的好象还是毛主席著作,如老三篇、新三篇、诗词、最新最高指示等等。还别说,那时的学生生活真是丰富又多采。在复课的那几年里,我进过车间,下过农田,拉过练、野过营、做过土砖、挖过防空洞、活学活用、反帝反修、接见西哈努克、批判资产阶级。等等、等等。真是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记得,那时的阶级斗争也很复杂,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很难分清。批判,也成了我们的必修课。为了安全起见,我就批自己,批自己的私心,批灵魂深处一闪念。因为我从小就看字书,句子造得通顺,很快就混进了学校的红小兵团部。
红小兵团部合影:
记得上中学时,我们还开过外语课,学的是俄语。教材的内容主要是“样板戏”选段、“马恩列斯毛”语录、以及反帝、反修的内容,如:‘举起手来!’‘交枪不杀!’‘向后退!’、等等,学了几年,最后只记住了三句:
1、打挖西里(同志)。
2、袜子搁到鞋里(星期天)。
3、老毛子吃劣巴,不拉憋死(这一句是什么意思已记不清了,好象是骂人的话)。
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多姿多彩”的“九年一贯制”就结束了,1974年中学一毕业,我就下到了农村。又是好几年。
“蹭课”,已是1980年的事了。
记得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中国掀起了一股“充电”热,那些被文革耽误了学业的大龄青年,决心要夺回自己的青春,该变自己的命运,于是,到了晚上就穿梭于各中小学的教室,忙于充电,他们或补习语文、或补习数学、或补习政治、或补习外语..........我也跟着凑过热闹。因为,我也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那时,我是一名售货员,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小售货亭上班,从事着烟酒、水果、小花片、猫屎筒、纸包姜、的买卖活动。售货亭24小时营业,分三班倒。每月工资仅32.元多。于是就选择了比较经济一点的充电方式,听《广播讲座》,学的是日语。至于学了日语干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是饥不择食。我学得很投入,每天工作之余,就捧着教材,象和尚念经似的背“平假名”、“片假名”:
啊、衣、屋、ei、o!
咖、KI、哭、kei、ko!
撒、西、撕、sei、so!
...............
《广播讲座》虽便宜,但进度很慢,于是,就盟发了私闯大学的念头。去蹭课。
说实话,自恢复高考后,我就一直向往着进大学,却无耐底子太差,落了榜。对此,我一直耿耿于怀。“私闯大学”也算是蓄谋已久。
记得,那是1980年初春的一天,我只身来到湖大,在土木系的大楼里,挨个教室视察,寻找着机会。给我壮胆的是孔乙己,他“偷书不算偷”我想, 我蹭课自然也不算蹭。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天我没找到上日语课的教室,却无意中在一楼门厅的黑板上,看到了土木系日语课的课程表,连上课的教室都写得清清楚楚。我喜出望外,迅速抄下。
当天,我来到单位总店(星沙食品店),打报告要求上全夜班,理由照实说。那时的领导真是通情达理。二话没说就批准了。我心里清楚,说是上夜班,其实,过了半夜12点,我们就关板子睡觉。只要第二天早点起来就行了。亭子里备有闹钟,我们从没被抓过现场,堵过被窝。
没想到在大学“蹭课”竟是这么顺利!教室大得赫人,还是阶梯式的。别说多我一个,就是来一窝也不成问题。我跟着大学生一起上课,一起考试,交卷时,还毫不避讳地在卷子上写上自己的大名。老师阅卷也从来不丢下我!我常常是从这间教室蹭到那间教室。湖大日语组的于老师、王老师、李老师、等等,他们的课我都“蹭”过。
后来我又打听到,大名鼎鼎的周炎辉老师,要为“研究生班”开日语课。由编教材的“主编”直接讲课,这可是机会难得!!开课那天,我又跳槽到了研究生班,开始“蹭”周老师的课。研究生班只有二十多名学生,年纪都比较大,看得出,有不少是“老三届”。他们的待遇要比普通大学生高得多,用的是小教室。前来蹭课的不止我一个,把个小教室,挤得满满登登。为了提高听课效率,我特意大伤洋子,买了个小型录音机,将每堂课都录音下来,回家再反刍。
有一天,我下了夜班,骑单车赶到湖大,却发现教室的前门、后门都被带红袖章的人把得严严实实,还有一些人正往外搬桌椅。开始,以为发生了什么要案,一打听才知,原来是有人向学校告了状,说“蹭课”的人比研究生还多,影响了他们的听课质量。要求学校清出异己分子,连多余的桌椅也要清出,剩下的桌椅编上号,以便留下的人对号入坐。那些带红袖章的都是校保卫科的人。
我一听就急了,不行,得赶快想办法,等多余的桌椅都搬出来就没戏了。我三、两下拨开门口的人就往教室里冲,带红袖章的人一把将我拦住,让我出示学生证,我用力推开那人的手,对着讲台方向,扬了扬下巴说:“找周老师说个事儿”!就直奔讲台走去。
我上了讲台,叫了声周老师,就开始实打实地自我介绍:“我是火车站附近的一名售货员,刚下晚班,骑车赶过来就是为了听您的课,我们单位也很支持我,批准我上一年的晚班。可门口的人不让我进,我想请周老师帮我”。当时,教室很乱,周老师微微倾下身子,做侧耳势,没有表情,却很认真地听着我说话,然后他向门口望了望,又向教室的最后面望了望,说:“你去跟最后一排的那个女孩子坐吧”!
我真没想到,这么有名气的大教授,居然这样平易近人,这样善解人意,这样好说话!那一下子我感动得眼圈儿都红了。因为那天我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和我同坐的那个女孩儿,是周老师朋友的孩子。从此以后,整个研究生班就只剩下我们两个非研究生。真是何等的幸运,何等的荣耀啊!
我一直跟着这个班学,学完第一册就学第二册。这个班的班长姓固,我们叫他“固桑”(桑:同学、先生),他也是老三届,家住在河东,每当周末他就骑单车回家,这时我们便可以同很长一截路。他象一个兄长,又象一位老师,有着一肚子的学问,我们边骑单车边唠嗑,从中向他学习了很多知识。有一次,学校临时改了课表,固桑还特意从河西赶过来将新课表送给我。他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班长!
1980年的12月,我的命运真的改变了,我被调到了外贸,从而也结束了我的蹭课生涯。这段蹭课经历,虽说是虎头蛇尾,没有结果,而且将学到的日语也一点点丢光。过程,却令我久久难忘!!
雄鸡报晓版主好!本来是想重新写一篇知青回忆文章作为投稿的,可一直静不下心来,当然水平是主要原因。只好交两篇旧文章了。好唆,烦请雄鸡报晓版主多多指正。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