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县往事小记之八十——仓库楼上
下放铺口四年来,本人虽属舒家二队的社员,但大半时间却住在舒家一队的仓库楼里,说来也算是个故事了。
在上文(靖县往事小记之七十九)我曾说过,柳眯子到铺口生产“九二0”时,先在我那里借宿的,当时,我自己也是借居在舒一队的仓库楼上,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刚下放时,一行八人全是下在舒家一队的,我们五个男生给安排住在队上仓库楼上的一间房里,仓库较新,房间较大,光线较好,我们较满意。床铺还没睡热,大队就将我们八人对半开,把我等四人重新调整去了舒家二队。舒一、舒二队都属一个舒家团,我们在二队住的地方与一队的仓库相隔不太远,只是住的条件差点,是老屋子,屋内光线暗淡。
下放第二年,我们两组只有六人了,各组招工走了一名男的,剩三男三女,一队那组一男二女,我们二队组上什二男一女。因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我们两个小组的人员又作了小调整,我去了一队那个小组,T男从一队来到我们这个组,但我俩的“户口”都没变,我仍是二队的人,T也还在一队出工,只是换了口锅吃饭。
久而久之,我住在二队,吃饭却要跑到一队去,总觉得有那么点不方便的,况且,我还留念一队仓库楼上那间宽大明亮的住房,现只住了T一人,我想搬过去与T做伴,找T打商量,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于是,我又搬回到仓库楼上了,只不过这回是借住了。
这栋仓库楼建在舒家团的南侧,偏于一隅,楼前有一晒谷坪,厨房占了晒谷坪的一角,四周没住房。女生住的是楼下靠北头的一间偏屋里,与厨房门对门,这屋子原打算给守仓库人住的。男生住在楼上南边的一间大屋里,上四米多长的楼梯后,再走一段走廊才可进屋,房门是朝南的。男生的住房与队上的会议室和仓库打隔壁,会议室和仓库另有其楼梯上下,与这边是完全隔开的。
住在这楼上心旷神怡,凭栏朝西南方向望去可看到的公社所在地、仓库、公路、山和水井。楼上也少有人来打扰,极其安静,好看书睡觉。住过来也方便多了,漱口洗脸下楼就是了,组上的两女生将饭做好了,就在楼下喊:“金小波,吃饭啰”,我便咚咚的跑下楼就餐。
我是方便了,但却给T带来不便,因那时T正与C女生在谈朋友。C在二队虽说也是独住了一房,但她那间房不隔音,所以,他们不便在那房里说悄悄话。而在这个仓库楼上你大可畅说欲言,整栋楼上就只他一人,等T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为时已晚,我已搬过来住了,他不好撵我走,只是有时暗示我下,晚上出去晚点回,偏偏我是木脑壳,当了两回电灯泡。
一天晚饭后,因事情关键,T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晚上他要与C谈话,希望我能避让,我才恍然大悟,连声抱歉,赶紧下楼去。因已是晚上,不便去外队知青那儿串门,就在团子里闲逛。舒家团只那么丁点大,没几步就转遍了,要消磨时间得走远点,我朝北走出舒家团,从南面再走回来,一路经过铺口中学、下铺口、食品站、供销社等地,绕一个大圈也有一里多路。每当从仓库楼下经过时,可看见楼上仍开着门亮着灯,知道他俩还在谈,我又继续从事绕圈。一出一进团里时,都有狗吠,后来我转多了,狗都懒得叫了。这时夜也深了,路上没一个行人,只有我一人在漫无目的游荡,我怕会被人误会成阶级敌人,决定还是回舒家团里来。仓库楼上还亮着灯,也能听到T的声音,看样子今晚他们将谈得很晚。我困了,便去了二队我原来的住房,我离开后只小胡一人住了,他还没睡,我就借他那里睡下了。那晚,他们谈到什么时候我不得而知,好在T、C两人回城后终成眷属,要不T会责怪我坏了他的好事的。
柳眯子来公社搞“九二0”借住在仓库楼时,T有事回长沙去了,没多久队上派我去寨牙312路上捶石头。就留柳眯子一人住了,我把楼上房门钥匙交给了柳眯子,还与组上的两女生交代了一番,请她们关照一下他。
一个多月后,我修完路回来,T在长沙没回,柳眯子正准备搬到学校里去住,他说已在铺口中学里找了住处,这里要撵他走,嫌他是外人,住仓库隔壁不安全。我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后来组里的两女生证实是有这么回事。
事情是柳眯子有次将这房门钥匙藏在墙板缝里,一没留神钥匙掉到板缝底了,他拿不出来,进不了屋,就请两女生借来一把斧头。靖县的木板墙都是镶拼而成的,他找到那块最后嵌进去的木板,把这块板子卸下,这版墙的木板都可移动了,钥匙就拿出来了。他下墙板时恰恰被队上的人看到了,光天化日竟撬仓库墙板,这还了得,队干部上楼把他训了一顿,组上的两女生也帮着他讲了些好话才将此事平息下来。事后队上将他列为不欢迎人,一个会卸墙板的人在睡在谷仓隔壁,叫人怎能放心?所以不让他住。我听完后私下叽咕,我也不是这个队的,会不会也要赶我走呢?这个预感不久就兑现了。
1971年秋初,T也招工走了,临走前他告诉我,他与一队说了,让我继续住在仓库楼里,他们队上也同意了(为讨好他们队上,我的一本《赤脚医生手册》也都“借”给他们了)。T走后,一队明里是没赶我走,暗地里却不声不响的把那楼梯给抽走了,给搬到队干部的家里去了。他们这样做可一举两得,让我知难而退,自己卷起铺盖离开,这是最好的结果;即使我不走,没楼梯他们也放心些,看你怎样偷谷?就算偷了也担不下楼来的。
没楼梯我怎么上楼?楼上的走廊离地面有近两米高,我踮起脚刚好能抓到走廊下的一根木方,我有主意了,找来一根一米二三长的半边树筒子,宽有二十多厘米,我将那截树筒子斜搁在仓库的墙上,处在走廊口的正下方。我伸右手抓住走廊下的那根横木,左脚就踏在那半边树筒子的顶端,手一使劲人就站在树筒子上了,走廊就只到齐腰部了,我再双手一撑,就爬上走廊了;下来就麻烦点,要背朝外的先将左脚探到树筒上,踏实后再放下右脚,一跳就落地了。这样上下,开始还有些费劲,过了一星期后便行动自如了,我甚至能一手端缸热茶爬楼都无所谓了,一队的人看见我上蹿下跳的也不好说什么的,但我心里明白这非长久之季。
好在几个月后,C也被招工走了,是T同一个单位来招的,他俩团聚了。在替他俩高兴的同时,我自己也得到了解脱,她住的那间房子空出来了,我没理由再赖在一队的仓库楼上爬上爬下了,C前脚走我后脚就搬进了那屋里,一队这边终于可松口气了。但他们高兴得早了一点,接下来发生了《肥皂事件》(见往事小记之十七),组上Z女生与一队的社员发生了冲突,她们怕报复,不敢住仓库楼下了,与我调换住房,我又搬回到一队的仓库楼,只不过这回是住楼下,一队的人又对我干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