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元贵老
总觉得这次同学回到顶山发的照片中少了什么人,原来是没看到元贵老。问MD,他只回答我问的其他问题,对这事闭口不谈。为什么?突然想起五年前回生产队时,元贵老已是八十好几的人了,且健康状况不是太好,MD不回答,我也不想再追问,就让这事模模糊糊的也好。
但一连几天,我都会想起元贵老来。元贵老是一个特别平和随意的人,平时,我很少看见他生气发怒,总是笑呵呵的,加上他那圆圆的脸、短短的头发和显眼的耳朵,我看着他常常会想起少年报上的小虎子(虽然这种联想有点不大合适)。
他和伯娘生养了四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那时大女儿已出嫁,家里还有三个,分别是再月再梅和再元,儿子再兴已单独过,就在他家对面住着。伯娘对我们知青很关心,他的三个女儿也喜欢和我们在一起,再加上他家离我们知青点不远,走过去只需上一个山坡,从我们厨房后面上去则更近一点。所以我们常去他家,有时去踏米,有时去磨豆子,有时去讨教点什么,当然更多的是去串门。每次去了,伯娘很客气,恨不得把家里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给我们吃。元贵老言语不多,但从他的笑脸和呵呵声就足以感觉出他的热情来。我常生病,所以他看到我还会多问一句:西西,近来身体还好吗?
单独和元贵老打交道也有好几次。
那时,我们队上的男知青大多是犁田的好把式,女知青也差不多都学会了,LM和YJ还能和男社员一样的干活,有了属于自己犁田专用的牛。我却连犁田是啥滋味都不知道,同学们和队长谁也不教我,他们怕我身体受不了。有一天,在路上正好碰到牵着牛背着犁准备去犁头道田的元贵老。“元贵老,教教我犁田吧。”“不行,这么冷的天,你不能下田。”“我就试一下,一下就上来。”元贵老心软,到底还是经不住我磨,他终于同意了。我高兴得又蹦又跳,跟着他到了田边,趁着元贵老放犁套牛的功夫,我赶紧把鞋子脱了。哇,好冷啊,冷得刺骨!我不由自主地搓着两只脚,但好不容易有田犁了,也顾不着那么多,我赶紧下到田里。元贵老手把手地教我,把犁插进田里,牛开始往前走,泥土翻上来了。可没走几步,那犁就往上跑,“压住!压住!”元贵老喊着,可我哪能控制得住,犁跑出来了。那犁好重,我提都提不起。“快上去吧,你不行,你干不了这活。”这一试,我知道自己确实不行,又怕闯祸把犁搞坏了,我不再坚持,听话地上来了。穿上鞋后,脚很长时间都是木的。
有一回,我和元贵老在送公粮的路上正好碰到。开始,我们并不同行,我比他先走,后来他赶了上来。一起走过一段后,元贵老喊我歇气。我们坐在一起,“你的扁担不好用吧?”“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好用不好用,反正是个扁担,能挑东西。他走到我的担子前,拿着扁担在地上压了压。“得空,我给你削一根扁担,肯定比这好用。”之后,元贵老果真削了一根扁担给我。那扁担确实不错,挑起担子舒服多了,不仅肩膀压着不疼,换肩也比先前利索。
有一年,元贵老家的花牛生崽了,可惜的是,那小牛被花牛不小心给压死了。元贵老要丢了它,我们知道后要了过来。吃完晚饭后,我们把小牛炖在锅子里,也不知能不能吃,一滴油没舍得放,仅放了点盐。临睡觉前,没再加柴,就让余火继续炖。第二天醒来,整个屋子都弥漫着牛肉的香气。出工回来吃饭时,不知谁先撕了一块肉吃了一下,“几好的味道,几好恰!”于是,没人再顾忌,大家都跟着吃起来,吃得又香又过瘾。后来,在元贵老家里,他说起这事。我告诉他,那小牛的肉又嫩又好吃,我们一顿全吃光了。伯娘直说“娘哎!知青什么都敢吃。”元贵老没说话,只是呵呵地笑一笑。
五年前,在离开到顶山三十三年之后,我和几个同学一块回到了那里,队上有了比较大的变化。元贵老家同样也不是从前那样,伯娘去世了,女儿嫁人了,元贵老和儿子再兴的家一起搬到了柴背附近。待我见到元贵老时,真不得不感叹岁月的无情。他老多了,不再像先前有着红润的脸色健康的体魄和挺直的腰板,他拄着拐棍,耳朵有点背,腿显得特别细,走路不是太稳,动作有些迟缓,已不再有呵呵的朗朗笑声,但还能与我们交流,我们还一起照了不少相片。“你身体好些了?还会犯病吗?”虽没听他叫出我的名字,但从他的话里显然能听出,他一下就认出了我。那极其朴实的一句句问候里,饱含着多少他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啊!我被他深深地感动着!
现在,回想起与他相处的日子,我仍被他深深地感动着!我想念他,一位笑呵呵的山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