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生病有关的日子(三) 心路的旅程
交代后事
6月9号中午,看到肠镜检查后的病理报告提示为“癌”的那个字时,我脑壳里一时想不了蛮多,心情异常平静,“是祸躲不脱,兵来将挡吧”。我吃过午饭睡觉,到两点多醒来,看到儿子来了,(是先生把他叫来的摆?)儿子的眼眶红红的,看来已经知道情况了。这时候我意识到不能回避现实了,我坐起来,语气平和地对两位亲人“交代后事”:
1.捐献角膜,2.捐献遗体,3.树葬。(事后小虎子告诉我,他也是这样安排自己的。只是遗体解剖后就没有可埋葬的物质了第2、3项要求只能二选一。)
这时候儿子带着哭腔说:“先不要讲这些,现在只考虑治病”。这时我心里一阵感动,儿子多懂事阿,他长大了!此时此刻,我没有感到死亡有多可怕,尽管它这么快就走到了我身边。我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既然如此,又能怎样?
我笑言:趁着神志清醒的时候安排好,免得象姑姑和爹爹那样,连密码都来不及交代就走了。好在我们(存折)的密码是公开的,又没有什么财物可遗,可支配的只有自己的身体和一个愿望。儿子问我为什么(是这样安排)?我回答说:捐献角膜意味着自己生命的延续——如果我真的不愿意自己的生命过早的结束的话;捐献遗体则是让自己最后还有点用;至于树葬,一方面不与活人争地皮,在美化环境的同时又能给亲人日后留下凭吊的地方。实际上,我认为树葬和献角膜都源于“生命延续”的同一个理念。
心生欢喜
交代完“后事”,我感到一阵轻松,心里一股股暖意在荡漾,这是那种超脱的体验,我用“心生欢喜”来描述她。我的情绪很快感染了儿子,他从紧张、不解的情绪中逐渐放松下来。事后,他的同学告诉我,儿子告诉同学们:“我妈妈好坚强的,她还来安慰我!得了病她还心生欢喜哩!”
我在“心生欢喜”的情绪中度过了手术后的恢复期。几天后,一位皈依了佛门的小同事来看我,听了我对后事的安排,不同意我的想法,说:“易姐,我们都是凡人,往生时我们的肉身必须是完整的。另外,你也不能心生欢喜。有欢喜,就会有悲伤,就会有失落。”咦,她这么一说,我有点开窍似的,问她:“我该是什么心情才对呢?”
“应该是什么都不求,通通放下”。
——“那就应该心止如水罗。”我悟道。
不知不觉
在“心生欢喜”和“心止如水”的心境中,我顺利地度过了第一次化疗回家休息。在思想上彻底放松、思绪四处飞翔的日子里,我从一本叫《人体使用手册》(吴清忠著、花城出版社出版)的书中看到“癌症患者多在生活习惯或情绪上必定有造成疾病的原因。面对疾病时,最好能彻底改变生活习惯,放松情绪。”的观点,于自己很有启发,有针对性。我反思到,我的病情问题主要出在“情绪”上。
检查自己,调整自己,对自己要重新正确定位。
一位前辈,老报人李普老先生,在李锐老先生“米寿”上提出人分为三类:一类为“先知先觉”,一类为“后知后觉”,还有一类为“不知不觉”。李普老先生认为李锐老先生是“先知先觉”,他把自己划为“后知后觉”。借用李普老先生的三分法,我现在把自己定位于“不知不觉”一类。这样一来,人就非常释然了。
我的父亲,一位老报人(离开我们已经15年了),曾经把自己划为于“先知先觉”一类,我不以为然。
“少操点心,冒得你,地球照样转。”——这话,先生说了多少回!
“你的个性太直,人太要强了!”—— 这话,同学们、同事们提醒过多少回!
“你太理想主义”——确实!
“太富于使命感”——是的,实际上是过于自我。
“过于焦虑。”——哎,我们这代人的通病!
不是吗,杨小凯这样的“先知先觉”就是使命感太强,不断透支自己,把自己提早交给上帝了。套用吴清忠的话来说:平时不出腾时间来休息,到时候不就要腾出时间来生病,把生命也夺去了。
......
我还在继续反思,在生命的每一步旅途中,及时正确地定好自己的位置,好好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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