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70年代初的农历八月,一个皓月当空的晚上,这个晚上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来说与平时的晚上没有什么两样,在没有任何文化娱乐生活的他们来说,早已进入了梦乡,忽然一个恐惧的声音传来:“水库脚(生产队)跳子被颠狗咬伤,在疹所里,快要死了”。
“跳子”是水库脚生产队的牛倌,因为我下乡时年龄相对来说比较小,个子小而瘦,不像现在因为生活条件好而发福,也当过了两年生产队的牛倌,在那计划经济的年代,山水田均有界限,放牛是没有界限的,因此经常在放牛时碰上他,我从人家那里打听到他,他出身一个富农家庭里,父母从小双亡,是个孤儿,在他那个年龄段,本应象其他的孩子一样,在父母面前撒娇,在学校里读书,但这两点对他只是一种奢望,生产队将牛给他放是一种照顾,其他别生产队的人只知道他姓李,他的名字只有他生产队的人知道,他的浑名叫“跳子”,久而久之,人们习惯叫他“跳子”,因为他知道我是城里下乡的,见到我时眼光迟钝,从没有谈过一次话。
抱着一个是同情?还是好奇的一种说不清的什么心情,我来到了公社疹所,说是公社诊所,实际是土改时地主李学鱼的房子,外形是个火箱式样,外面看不见小青瓦,釆光很差,晴天的白天里面都不亮,原先是供销社的,后因供销社每年的搬运货物都花了不少钱,才下决心走哪儿弄了一点钱,才后在公路边迠了新供销社,才让给公社做疹所的。
等我到达疹所时,外面早就围了很多人,疹所里没有灯,平时住在里面工作去疹所里的医生也不知道去哪里?但大门还是敞开着,也许疹所的医生知道这种病传染性很大,甚至有人说:“人用棍子打疯狗,疯狗咬着棍子,通过棍子会传给打疯狗的人”。这也许就是医生不敢住在疹所的原因吧!大门敞开似乎告诉人们:我疹所对这种病已无能为力,你们赶快把他弄走吧!
大门敞开黒洞的里面,不时传出“跳子”喊救命的凄凉声音:“你们快来救我哟,做做好事哟,我快要死了”。这时我记得,他们生产队的一个好心的贫农组长,向里面喊:“跳子,你是不是要喝水,我给你送点水进来”。说完,并用拿手电筒朝敞开大门里面照,里面的“跳子”又喊到:“你莫照了,我怕”。好心的贫农组长又问:“跳子,你怕什么”?跳子在里面答到:“我怕鬼,你们快把我背出去吧!”他哪里知道在那缺医少药的疹所,对这种病已是无能为力,哪个敢去背他出来,捁不好连自己的小命也搭上,也许这时是他求生存的渴望吧!这样反复地喊了多次,始终是“跳子”与他生产队贫农小组长的对话,大门外面围观的人只是议论,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时就是有黄继光、邱少云……那样的英雄,也不敢背他出来,满足他即将成为逝去的人这一起码的愿望,一是自己的小命赔上还不祘,二是大家都听说,求生存是人的本能,救即将淹死的人时,被救者还拖住救者不放,大有同归于尽的做法,背出来把他安置在何处?他口咬了人家,人家被感染了狂犬病这责任谁负担得起。“跳子”就在这种情况下和外面围观的人僵持着,直到大家麻木的好奇心淡去而逐渐散去。
过了几天,传出了“跳子”死去的消息,一个被疯狗咬死的富农儿子,山上多了一座孤坟,也没有人给他立碑,至今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同我一样有过一段牛倌的经历,他的名字叫“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