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乡插队杂忆(12)
——未遂“盲流”梦
乐 乎
“我们新疆好地方……”耳熟能详的这首民歌,其悠扬的旋律和天山南北的景色一样美丽,令人神往。受这首歌的诱惑,早在1972年我就策划前往新疆建设兵团去摘棉花,并希望通过摘棉花而成为建设兵团的一名农工,
去新疆摘棉花,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而是我和老友聂兄共同策划的。聂兄是六五届高中生,与我同时下放江永,其父因所谓的历史问题(伪中校军医),文革中从长沙市第一干部疗养院遣送回原籍涟源,14岁的弟弟也随年近六旬的父母到乡下务农。老的老,小的小,一家人的生活顿时陷入困境。作为家庭的顶梁柱,岂可置之度外,袖手旁观,聂兄被迫返回涟源,身份也从知识青年变成了回乡青年,成了名副其实的被现管的五类分子家属,地位一落千丈,在当时的那种环境下,明知是往火坑里跳,实属无奈之举.
林彪事件后,聂兄处境更难,动辙得咎,地位几乎等同专政对象,再加上涟源人多地少,连年干旱,收成微薄,萌发了去新疆摘棉花挣点现钱补贴家用的念头,来信邀我同行。这主意与我的想法一拍即合,不过我不光是想挣点钱而已,主要还是想以此为跳板,希望伺机成为建设兵团的农工。
新疆远在天涯,不是说走就走的,我还得去涟源与聂兄面谈具体细节。说实话,荷包里到涟源的车费还是有的,但去新疆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为了节省,我在长沙爬上了一列装满焦炭的涟钢专用列车,经过十几个小时的煎熬,半夜时分到了涟源车站。车站到聂兄的明镜公社还有几十里路,人生地不熟,只有先住下来等天亮后在说。
所谓“住下来”也就是睡草堆。走出车站,我随便钻进路旁的一个稻草堆睡下。稻草堆的保暖性能比想象的要好,而且防蚊性能极佳,虽说草堆里有些小爬虫,但总体的舒适程度决不亚于某些招待所或小地方的宾馆,“实践出真知”说得太贴切了。睡意朦胧中,我暗暗发誓,以后老子有出头之日,将来一定要在这个地方竖一个纪念碑,上书“乐乎睡觉处”几个大字。不过我如今已年届花甲,一生碌碌无为,要实现这个愿望是不可能的了。
清晨起来走到中午才到明镜公社的聂兄家,中国是闻名中外的礼仪之邦,我上门探望老友自然也不会空手,见面礼是一搪瓷把缸的猪油,这区区一点猪油,聂父母还连连道谢:“太客气哒,老朋友了,送么子礼啰。”
涟源农村的贫苦,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来了远方的宾客,能拿出来招待的居然是红薯饭,且红薯小如指头,似薯根。聂父母告诉我,粮食不够吃,油也不够吃,自留地少,又不准多喂家禽家畜,生产队的工分不值钱,一年到头分不到几个钱,日子不晓得是禾里熬过来的,还不晓得要挪到何年何月。因为我们相约去新疆摘棉花的事是瞒着老人家的,我无言以对,心想,待我们去新疆摘棉花挣钱,好日子就要来了,你俩老等着吧。
聂兄的住房是一个小阁楼,漆黑一团,小窗口外是一斜坡,窗口旁放一约长
正当我们紧锣密鼓进行策划时,聂母挑水跌了一跤,卧床不起,乡下郎中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无奈,只得与聂兄依依惜别,叮嘱明年再作打算。
因各种原因,终究还是没去成新疆。九十年代到新疆旅游时,我还特地打听摘棉花的酬劳,当地人说七十年代新疆摘
有时我想,如果真的到了新疆,我的人生轨迹又会怎样呢,农工?与维族姑娘成亲?建设兵团小头目?盲流……都有可能,哎,命运如风,忽左忽右,忽东忽西,不可捉摸,象贝多芬那样能扼住命运喉咙的伟人巨匠,世间又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