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内容为程序代码: <SCRIPT> var $tag='文学(原创)'; var $tag_code='15e3d51a48688bf3bbff89a3c83a876f'; </script> 标签:文学(原创) | 分类:跋山涉水 |
我喜欢旅游,却很少有机会走出家门;我有很多梦想,却少有美梦成真的体验。唯一让我自豪的是——我去过北大荒。
那一年,我五岁。那一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热潮席卷了全国。
有一天,大姐急急忙忙地跑回家,上炕就去捞行李。“你干什么?”妈妈有些惊惶失措。“大榜上有我的名字,我下乡了!”按照家里当时的特殊情况,姐姐可以留城的,但妈妈、姐姐谁也没有那么想过,党的召唤就是我的理想,这种教育在当时很多人的头脑中都是根深蒂固的。一家人就这样洒泪告别,一辆插满红旗的大卡车,伴着咚咚的鼓声载着一批热血青年踏上了新的征程。
大姐去了北大荒,妈妈整天忙着上班,5岁的我离开了她们的呵护,忽然间长大了!妈妈出门时我不再尾随,我会勇敢的告诉她:我不害怕,我敢自己在家!当妈妈下班回来看见了泪流满面的我怯生生地从柜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妈妈一把把我拥到怀里:“害怕了?”我执拗的摇着头。我想大姐,她在家时,总管财务,她总会偷偷的省下一点钱,给我买糖吃,那是一种用黄色的包装纸包好的芝麻糖,一毛钱一包,好香好甜!五岁的我把想再吃一块芝麻糖的奢望偷偷地藏在了心里。也藏起了一个只有我和大姐才知道的约定——做个勇敢坚强的孩子。为此,我们有了一份协议,还拉了手指头。五岁的我开始懂得了什么是承诺,什么是一诺千金!大姐的战友们陆续地接到了加急电报,当时我还无法理解她们家人怎么总有病啊?看见她们回来探家,妈妈总是偷偷的哭,哭就是勤劳朴实的妈妈最大的本事了。并且把这种本事遗传给了我。过年了,大姐没有探亲,把省下的路费邮了回来,还给我寄了一张贺卡,和现在的名片大小差不多。她在信上说要妈妈给我买一包芝麻糖,买件新衣服。
夏天来了,大姐的战友孙姐姐回来探亲了,我说:“妈!我要去看大姐!”妈妈没有反对。带着她亲手做的肉丝炒黄瓜(黄瓜是过冬时没舍得吃完的干黄瓜干)和牛肉酱,就和孙姐姐上路了。小时候的我真的很勇敢!
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坐火车,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火车驶过江桥时,隆隆地响着。我高兴地把手伸出窗外,去触摸那匆匆逝去的铁护栏杆,吓得孙姐姐大喊一声:“不要命了?”命是什么?当时的我还无法理解。现在想起来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恐惧.车行至半路,忽然车厢里进来一大帮人,我有些害怕,听见有人在喊:“睡觉的醒醒!查票了!”我没买票,一个乘警要我找我家大人,这时我才发现孙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我吓得哭了起来,我这一哭,检票的都吓跑了,不再和我要票了。孙姐姐回来了,她们常回家的知青坐车很少买票的。
下了火车我和孙姐姐来到了厂部,她把我交给了一位司机大哥,他也是知青,在那里不管是谁的家属,只要是知青的家属,就会受到所有知青的款待。他帮我买了饭和菜。那是我当时在家吃不到的白面馒头和红烧肉,可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心里只想着马上见到姐姐.他告诉我:“你姐上山打草去了。很远的,你吃点饭,不然走不动的。”我哭哭啼啼的说:“能走动!”他有点生气了,没好气地说:“走!”
我费劲的爬上了他的大汽车,看到身边的他那严肃样,我有一点委屈,泪水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他看了看我,突然笑了,递过来一条不太干净的白毛巾。车行至山脚下,停了下来,他示意我下车,我没有看到大姐,有点不知所措,这时候一位年纪大一点的叔叔走了过来,司机大哥和他说了几句话,我听大哥叫叔叔朱师傅,告别了司机大哥,我就和朱叔叔开始上山了。如果是现在,我一定不敢和他们走,因为我谁都不认识,可那时只是感觉自己象是一个包裹被寄来寄去的,不管那么多了,只要能见到大姐。山不是很陡,满山遍野的开着形状象莲藕一样的白花,朱叔叔告诉我,这花叫死人花,这山叫死人山,远远的看见山顶上有一颗枯树,叔叔告诉我那叫死人树。我们边走边聊,他给我讲了一个关于死人山的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因不堪忍受不明事理的丈夫和刁酸古怪的婆婆的无端猜疑和辱骂,在百年神树下拔剑自刎,用生命来见证自己的清白。当她的一腔热血喷向神树的刹那,百年神树和一个年轻的生命一起枯竭了!片片树叶无情的凋落了,顷刻之间满山遍野开满了白色的小花,仿佛灵堂一般。丈夫羞愧难当,以死谢罪。恶婆婆用一双沾满鲜血的老手将儿子和儿媳的尸体埋在了神树下。从此不知去向,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疯了,一切都无人考证。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山上凉风习习,侧耳倾听,好像是那女子充满哀怨的哭泣,又好象是那男子撕心裂肺的忏悔,也或许是那疯婆婆的呓语……
翻过了死人山,前面有一条小河,因为干旱,河水很浅,一座小桥摆在河的中央,象是一条长板凳,我战战兢兢的尾随在朱叔叔的身后。过了河,远远地看见前方有三座帐篷。朱叔叔告诉我:左边是女寝食,姐姐就在那里,右边是男寝室,中间是厨房。忽然间我忘记了疲劳,大声的喊了起来:“姐姐!我来了!”呼拉出来一大帮,顷刻之间我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姐姐牵着我的手走进了那个三角形的大帐篷,里面光线不是很好,而且有一点凌乱不堪.几乎是就地搭起的通铺用一个个蚊帐隔开了.第一个位置是毛毛姐的,她也是哈尔滨人。第二个位置是我的,嘻嘻!是我姐姐的。第三个位置是连长的,她是营地上唯一的一个天津人。再往里走是上海人的地盘。姐姐拉着我钻进了她的小天地,她东一句、西一句地问着,我只管回答,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敲打饭盒:“开饭了!”我们来到一个小方桌前坐了下来。在座的还有毛毛姐、大哥、二哥、三哥,都是哈尔滨人,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印象最深的就是猪皮丝,那是我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听说是用油炸制过的,不知道现在吃它还会不会吃出当年的味道?白面馒头,笑微微的,好像在欢迎我这个来自远方的小客人。大哥哥举杯祝酒,酒是用醋、糖、凉水对制的酸酶汤,喝起来很爽!最受欢迎的还属我带来的牛肉酱和肉丝炒黄瓜,一扫而光。可能是太饿了,生平第一次吃了一个馒头竟然没饱,盆里已经空了。大姐说再去买一个,我说吃不了一个了,毛毛姐说:“那就买半个好了!”我不知道她在和我开玩笑,拿着她递给我的二分钱饭票,乐颠颠地去了食堂,原来食堂管理员兼厨师就是带我上山的朱叔叔,我拿着二分钱大声地说:“我要买半个馒头!”朱叔叔似笑非笑地说:“没有半个馒头啊?”我哭着跑了回来,大家都在笑。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我和姐姐钻进蚊帐开始抓蚊子、撒香水、睡觉。第二天早晨醒来,我被蚊子亲了好几个包,一看其他人都和没事人似的。原来北大荒的蚊子还认生?
餐是大米粥、馒头、咸菜,姐姐打了回来,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两个一两一个的小馒头,依旧是笑微微的。姐姐笑了,我也笑了。
大家都出工了,去了东面的大草垫子。我一个人留在帐篷里,开始扫地,整理房间,然后又跑去厨房帮朱叔叔摘菜,菜摘完了,姐姐还没有回来。朱叔叔看我着急的样子就说:“我带你钓鱼去吧!”朱叔叔拿着长长的鱼杆,我拿着一个小盆,去了上山时的那个小河沟。只见朱叔叔选好了地形,使劲地把鱼钩甩了出去,等啊等啊...忽然,见那鱼弦一动,朱叔叔用力一抬,一条小鱼被拖出水面,我高兴坏了.带着四五条战利品,我们匆匆返回了厨房,一锅鲜美的鱼汤有了着落。
日落西山,大哥哥大姐姐们踏着一路的歌声回来了.三哥哥大老远的就喊:小雪!小雪!你快来看看!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只见好几个人拥着他,我赶紧跑上前去,一对白白的鹰宝宝卧在一个毛茸茸的小筐里,可怜巴巴地瞧着我。原来他们怕我寂寞,趁老鹰不在家端了老鹰的窝。
一对可爱的小鹰成了营地上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前来参观。傍晚,天阴了下来,接着是电闪雷鸣,一场久违的瓢泼大雨接踵而至。小鹰在不停地发抖,大家都开始不安起来。毛毛姐给它们冲了一杯奶粉,有一个叫什么根娣的上海人还贡献了一块饼干。好歹地喂了一些.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都陆续地睡着了.守护着鹰宝宝的我开始有点想妈妈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这时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哭,我有些害怕,推醒了姐姐.原来是毛毛姐的帐篷漏雨了,被子湿了一大片.旁边的上海知青开始地哩咕噜的说话,好像是在骂毛毛姐影响了她们休息。毛毛姐也不示弱,开始大声地哭:“妈妈呀!你怎么不管我了?爸爸呀!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呀?你们就让人家这么欺负我?”连长起床劝了几句,不劝还好,一劝所有的人都哭了,其实她们之中最大的还不到20周岁呢,谁不想家呀?大哥哥他们出来了,拿来了塑料布从外面缮好了漏雨的地方。三哥哥还从门缝递进来一条毛毯.亲不亲,故乡人,漂泊在外的人对此会身有感触。
第二天早晨起床,其实已经时近中午了,走出帐篷。啊!白茫茫的一片,小河变成了大河,就快水漫营房了!知青们欢呼着、跳跃着,涨水了,他们不用出工了。只见男知青们一个个象泥鳅似的钻进了河里,好不热闹。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在喊:“快来人啊!鹰宝宝死了”呼啦冲进来一大帮人。一只鹰宝宝已经闭上了眼睛,另一只也奄奄一息了。面对着一个如此如此弱小的生命,所有的人都无能为力。一只老鹰在鹰房附近打转,且不停地叫着,是乞求善良的人类归还它的孩子?还是挑战霸道的人类准备复仇?没有人知道!我留着眼泪用一双稚嫩的小手捧着这对可爱的鹰宝宝,放到了我自认为老鹰能够看得见的地方。营地上所有的人都出来了,护送着对曾给我们带来快乐也带来悲哀的和平使者!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的帐篷里热闹起来了。上海人不再没完没了地说那让人听不懂的外国话了。哈尔滨人也不再骂她们不打扫房间就顾自己了,一个个帐篷都都拉了起来,接受着门口射进来的那一缕北大荒盛夏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