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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挑担“豪情”回古城 ——下乡知青回城后掠影
挑担“豪情”回古城
——上山下乡知青回城后掠影
------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群大雁往南飞,它们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一会儿排成个人字------。
—— (儿歌)
前言
上世纪六十至七十年代,年青的共和国,将数千万城市里年青人;他们绝大部份是渴望知识的学生,强行摁灭了他们极强的求知欲望,从城里,学校里,家里将他们赶到乡村,荷锄种田,与农民争地争食,以减轻年青的共和国臣民们就业吃饭的困难,而此时也不谈伟人的“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却要莫名的大喊接受乡下农民的“接受再教育”,还“大有可为”。实在是“鹿”“马”难分。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云南数万知青的“回城长跪”,终使共和国醒悟,亡羊补牢,指鹿为鹿了。数千万知青头顶着着“知青”这一特殊的“中式礼帽”,陆续又回到城里,家里,学校里,继续着人生的拼博。回城也使无数“臣民们”涕泪交加,感恩载德。知青们又开始了新生活。晃眼几十年过去,回城的知青活得如何呢?
现在看来;活得拔尖顶上,潇潇洒洒的,是极少数,活得沉沦困极,借米还糠的也是极少数,绝大部份都处于温饱之内,饥冷之上。总算有口饭吃,饿不倒,涨不死。我就觉得这状况像一织机上的梭子;俩头尖,中间鼓,呈纺锥形。活在这中间“鼓肚”内的知青,虽然走过迷茫,走过辛酸,但在这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中,回城后他们感到还是有点累,笔者也是活在这“鼓肚”之人,深知这活着的累。但他们自寻快乐,自找心安。千方百计的想给自己晚景增光添彩,以抚慰去日的心酸。想来蛮像“鼓上蚤”,心酸心苦只有自己知道。
本文要讲的这些回城知青的“浮光掠影”,实也是讲在这“鼓肚”里活着之人,虽然只是回城知青的一些断章片影,希望能给大家带来一些小小的启示------。
(一)“白酒”令
1978年夏天,单瘦体薄的钱胡钊带着堂客和步履蹣跚的俩崽,千里迢迢的从寂寞的山村回到他朝思暮想的城市——他已离开十来年的老家,时过而立之年,在老兄和父母的鼎力扶助下,办起了一家贸易经营部,开始了他在这座喧嚣之城的人生拼打,由于年青,精力充沛,他又极其勤奋,朝起晚归,学会了圆滑,学会了狡诈,学会了黑狠,而对于憨厚的钱胡钊来说,在这尔虞我诈的商场中,这些都是必须学会的基本“优秀品德”,无可奈何的谓之为;去“真”存“伪”。
在这百亲不认只认钱的城市中,一个乡下来的“农大哥,居然也站住了脚,这也许是他的机缘和命运,或许是他的勤奋和天赋。总之,在这个古怪莫名的城市中,他取得了人生第一杯“生猛之羮”,挖到了他人生的头桶金。成了一小小的“大款”。接下来的故事,就和这年月的电视连续剧般,如出一辄。他开始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日子,他疯狂的酗酒,寻乐子,常深更半夜酩酊大醉的回家,拿着钥匙总摸不着锁眼,开不了门,只好大喊大叫将堂客和崽吵醒,或就地倒在门口酣然入睡,一家人被他搅得不得安宁------.
一晃又三十余年过去,钱胡钊回城也三十余年,和这座城市一样,钱胡钊也发生了天翻地复的变化,和糟糠之妻“离了”,俩崽也胡里胡涂长大自立了。房子和物品都给了堂客,光棍一个出门。
在这座城市活着有蛮难,就是讨堂客似乎还不难,钱胡钊抖擞精神,立马打起锣又寻堂客,几声“体贴”,几声“调笑”,几声“许诺”。新堂客就进哒屋。新讨进来的堂客比崽大不了几岁,更可“喜”的是不久还生哒一“嫩”崽,此时钱胡钊已近花甲之年,大家瞠目结舌,都讲,钱胡钊有打不显形,有狠。只是一样没变;酒越酗越凶,回家还是摸不着锁眼而烦人,经营部也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这酒也越喝越次,从“茅台”喝成了如今的“邵阳大”,而且肝也出现硬化。钱胡钊的嫩堂客心急如焚。
几十年前,在那冷寞的山村,钱胡钊喝那清淡的乡下清水米酒都脸红,都羞涩,如今这城里的“酒”就把他喝成这样,毫不心慌,心疚,心愧。
这城里的日子何解会是这样的呢?
(二) “ 红路”梦
上山下乡知青共产党员冷辛月,是1970年春天被城里的教育局以党员的名义特招进古城的,尽管她初中还未毕业,心地善良,为人规距,在社会上混哒俩年后,就响应伟人号召,来到千里之外的小山村挖地种田,因“根正苗红”出身于城市贫民,祖宗家里穷得叮当响,那年月就比谁穷,越穷越光荣,越穷越红彤,一代讨米不算穷,八代要饭才光荣。因而上山下乡也是给她铺就的一条红路,这对她来说,也是得天独厚的。在乡下,因为苗红,因为祖宗穷,一马平川的“请”她入了团,入了党,这等于给她发了一张“回城优惠卷”。尽管她结结巴巴讲不清几句话,伟人语录也记不清几句,但她是颗红“种”,不用上“色”自然“红”,“无产阶级”放心,伟人放心,这就足够了。而当时在整个公社几百知青中,也只有3--4个党员,弥足珍贵。堪称“社宝”。因此招工招干参军,都是“特号种子选手”。排在最前面,无需操心的。
她在红路上滚哒一身红,没几年就“披红戴彩的”回哒古城,她从心里感谢她那讨过“米”,要过“饭”的列祖列宗,她才有今天吃城里人这口“轻松饭”的格。而此时绝大部分她的“知友们”;很多高智商的杰出人才,如同她在一地的原长沙一中品学兼优的“八大金刚”之文元凯,后成为世界闻名的数学家候振挺教授,高考作文打满分的程亚林等,仍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希望的田野”上苦熬着。因为那年月“无产阶级”和伟人是最怕高智商。最喜“不识字读书”之人。你“大字墨墨黑,细字不认得”,你考试交白卷,你就是“共和国的英雄”。“无产阶级”就把你捧在手心。
所以尽管他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却还是只能刨地种田玩泥巴,因“无产阶级”和伟人只需天下臣民四字;愚昧低能。
回城后,被分在城里的一所中学工作,因“识字”有限,上不得讲坛,便在政工科跑跑腿,送送材料。日子倒也过得平平淡淡。
回城几十年了,如今这千年古城也与时俱进,地复天翻,穷日子已大江东去矣。冷辛月的“红路”也难巡了。往日的荣耀已成过眼烟云。比谁穷的日子已过去,眼下却成了比谁富,阔的天下,憨厚的冷辛月的心里也开始不平衡了,她一门心思想着脱贫致富,而无能的老公除了看“金庸”“梁羽生”们外,就是酗酒,别无它能。希望就寄托在她在银行工作的崽身上,业余时间,她使尽全力为崽拉客户,招揽储蓄。就好像她成哒银行的人,以此指望挣几个银子,将日子过好点。这本无可厚非,但她“江湖”根基太浅,急功近利,被自己的表哥从崽的银行里骗去200余万元后,挥霍一空潜逃,崽因挪用巨款也被连累拖下水,判刑十八年而啷噹入狱,由于要赔偿,家里被司法机关连抄三次,已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了。冷辛月的“红路”已在这座千年古城走到了尽头。
2004年的秋天,冷辛月从“红路”回古城后的第三十四年,在一次朋友的酒宴上,五十八岁的她突然心肌梗塞,悴死在酒席上,事后,在她身上的口袋里,只翻出了五块八角四分皱巴巴的零钱,喊救护车的钱都是友人出的。看来古城有时也相信眼泪。
回到古城蹉跎三十四年,思来想去,入团入党,升官发财,平生一切都其实为哒那“柴米油盐”,而冷辛月回城后披“红”戴“绿”,奋力拼博,却冒过一天“拽味”的富日子,便又匆忙离古城而去,直奔极乐西天。在那里又开始她的新的“红路”梦,这极乐西天到底是红色,还是白色,灰色,兰色,紫色呢?------,未来的日子我们每人都必会知道。
“年青”的千年古城,也学会了与时俱进,摘下有色镜,只认“有狠”,再不究“色”。管你八代“讨米”,还是九代“剥削人”,只要你有真才实学,你就是古城的“神 ” 。
这乡下磨难十几年,接受哒的“再教育”的知青哥们,还能成这古城的“神”麽?!
(三 )“青袍”之殇
司徒慧敏是着一身青袍青裤,头带佛家居士青帽,脚穿青布鞋袜入殓的,这是按她临终前的的瞩托办的,她还特别瞩付,除她俩女儿和亲属外,一定要将她在乡下作田当知青时,她的同村同队的知青哥姐们请来,参加她的火葬“道场”。还特意指定要她最敬重的同队的知青大哥青石来主持她的“火化道场 ”。大家都尊重她的遗愿,尽管有些哥姐们很忙,有些平常与她有点隔劾,都准时来到火葬场,为她送行,按照她的遗愿,青石大哥为她主持了追悼会,然后将身着青服的她,体体面面的送往天国。
司徒慧敏是76年和她的知青丈夫病退回城的,被安排在一效益还算好的企业工作,日子总算稳定下来。可人算不如天算,回城寻到工作后,先是丈夫得病,久治不愈,撇下她和一双女儿,撒手西去。从此剩下她带着女儿在这古城,苦苦挣扎,她开始信佛,却“六根未尽”,不能静心,迷茫于喧嚣的红尘中,,纠缠于缁絑毫厘间,常怒发冲冠,或喜极而泣,总不能自己。
为哒在这古城活下来,想尽办法挣钱过日子,除了俩女,无人依靠,只能靠自己,她的信佛敬菩萨,实是为哒过上好日子,富日子。一次带着女儿在农贸市场摆摊榨油粑粑买,赚几个油盐钱弥补日子。恰好一友人在她摊前过,俩人都照了面,但她却马上转过背,装着冒看见,友人知趣,连忙走开,免得大家尴尬。此时她心里怎样想的,只有菩萨知道,亦可见在这回到古城的日子,她也是不快活蛮苦闷的。
为哒老有依靠,她想找一富有的男人过日子,而此时她已近天命之年,红颜已退,谈何容易。她念经祈佛,终于有人给她介绍一台湾老商人,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千里迢迢的从宝岛奔到这古城来相亲,在她简陋的小屋里,她见到这位台湾老兵,六十几岁的人,还精神十足,身板硬朗。老兵死哒堂客,孤寡一人,但有殷实家产,日子也过得不错,司徒慧敏觉得还是理想之人。但接下来,此事却未搞得成,这老头第一次见面,就要在她家和她上床行事,气得司徒慧敏马上把他“请”出门。从此还是单身一人过日子。当她把这事告诉知青密友时,她们都讲,做得对,嫁给这样的老头,再有钱,你都冇得好日子过。
信佛并未改变她在古城的生活状况,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被查出得哒癌症,来日无多了,在她万念俱焚的时候,她开始虔诚的求佛,异常留恋在乡下和古城的日子,但佛也未留住她,她心诚心愿的穿着一身平常恬淡的青袍青服,戴着青布小帽,轻轻的,无声无息的走了。走的时候刚过天命之年。
古城只留下她那历经磨难的一双女儿。仍在那唱着生生不息的生命之歌。
(四)“紫气”西来
八爷陈泰紫是1978年春天“造病”回到古城的,在荒蛮的湘西,辛勤的八爷是知青中最早讨堂客的人之一,十五岁下乡,小学还未读完,就被赶到这荒蛮之地。而憨厚的八爷只得打算在这荒蛮的湘西,苦熬一辈子,结婚生子,勤劳扑实的过日子,所以实诚的八爷一连生哒三崽,使知青们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位憨厚实诚的汉子,在这辛酸苦涩的日子面前,毫无惧色,用他真诚善良的心,赢得山里人,知青们的敬重。
知青们都陆续回城了,此时八爷想到孤苦的母亲,也想到要回家了。因为是黑五类崽女,招工参军是做梦都莫想,唯剩华山之路--“造病”回家。于是就“捡场上路”哒。之前堂客香妹子于1977年春上,带着俩个敖敖待脯的细伢崽先期回到古城“造病”等户口审查。,而泰紫却还在湘西挣工分养家,将米米寄往古城香妹子三口活命,一家五口分成俩处等待古城开恩接纳。
古城终于被八爷泰紫感动,于1978年春天接纳了八爷的五口之家,回城之后,八爷的担子更加沉重,要招呼有病的母亲,要填饱六张口,其艰难是难以想像的,但憨厚实诚的八爷,是个不服输的爷们,由于在乡下学会了木工,所以很快在古城立住哒脚。在一家街道小厂干上木工。每月工资五,六十元,加上堂客也安排了工作,一家人终于喘过气来。在古城的埼角旮旯里占住了一地。
八爷泰紫送走了最疼他的母亲,孩子们也慢慢长大读书识字了,在改革开放的日子里,泰资所在的街道小厂宣告破产解散,泰紫拿着厂里打发他回家的“买断费”,回到他一家五口拥挤的家,又要开始紧巴巴的日子。而此时他已过天命之年,终究难与那活力之年比,他感到有点累了。因为是从那苦难日子熬过来的,所以泰紫并不灰心,也不气馁,这是个从不低头认输的汉子,仍在这古城挣扎着,拼博着,在他心里,这喧嚣烦杂的古城和荒蛮的深山是一样;没有怜悯嗟来之食,只有奋斗拼博之品。几经拼博,虽填饱五口之肚,但日子还是紧巴巴的。
转眼已至花甲,孩子们都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哒。而泰紫的退休养老还无着落,是他含辛茹苦带大的孩子们,每人拿出一万五,三崽共四万五,买下社保养老。帮他这位他们最敬爱的老爹,解决了后顾之忧。泰紫深沉的父爱,得到他应有的回报。
1978年回到古城,泰紫在这里转眼又奋斗了三十余年,虽未是达官贵富,但却再未是“玉米红薯”的日子,房子虽挤了点,但终究是自己的房子哒。孩子都成家立业,孙子也几岁哒,每日里在家含怡弄孙,在电脑面前回味过去,日子过得虽平实,泰紫还是感到满足和陿意。
在这千年古城的拥挤小屋里,已近花甲之年的泰紫时常想起深山老林的日子,想起那憨实纯扑的山民,想起他那六岁的崽在黑夜的山路边,翘首流泪等他回家的情景,他从心底里感到;那日子,那真情,这千年古城是无法与它比似的。它只能永远的在心里流淌着,让你时时充满着感激和温馨。
2009--8-1于星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