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与“留守知青”饶哥 (投稿)
姓 名 董心忠
网 名 董二老板
文章题目一 我与“留守知青”饶哥
文章分类 岁月如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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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留守知青”饶哥
人生如梦,梦里有书,书里有故事,翻开其中一页。
“饶哥”比我大月份,我喊他小名“地坨”他叫我“三毛”,从童年到少年经常打闹玩耍在一起。1965年一同响应党的号召,报名上山下乡,一起分配到湘西山区靖县飞山塘湖大队插队落户,我俩就又成了知青伙伴。共同经历了挖地种菜、插秧拌禾、修水利、修公路桥梁、开荒造林等各项劳动建设。在艰难辛苦的岁月中,我俩面对坎坷,弃忧自乐。我俩的友谊可说是亲如手足。随着时间的推移,饶哥在招工无望回家无门的情况下,8年后选择了扎根农村安家。下面这段悲欢离合、见物生情的感情生活故事,只是知青生活中的一页。
1973年的某一天,我到县城去办事,走到西街人多声杂处,碰到一熟人,边走边跟他打讲扯谈,他告诉我:“饶哥在园艺场走桃花运呢!”我把他的话听成是饶哥在园艺场种桃树呢。便问:“树是什么品种?”他说:“那徐妹子明媚漂亮眼睛大。”“怎么桃树会结梅子?”我越听越糊涂,觉得文不对题,就要他再讲了一遍。哦!原来是我听错了。这才搞清楚他说的是饶哥跟他们队上的徐妹子在谈爱了。“是真的啵?”我半信半疑。他笑着说:“那你就等着吃他的喜糖吧。”我听后心想:他瞒哒不讲!也许是怕我讲他曾经许下如果留在农村,俩人到死都不恋爱结婚的诺言。不管怎样我还是要去问个明白。
回到家, 急不可待地跟队长请了假,在家拿了十几个鸡蛋,买了两包烟,怀着忐忑的心情出发,直奔公社园艺场。走到园艺场,见他低头在挖地,我喊一声 “饶哥!”他没听见,走到面前才发现是我。他抬头惊愕。我问:“你禾解一人在挖地。”他回问:“趁中午休息挖点山地种旱烟,今天你禾解有时间到这里来,是不是有事情?”“当然有事才来沙,”“烟鬼你各晌过得好啵?”“过得好。”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笑着回答。“怪不得你不回去,看样子你咯晌生活得蛮不错罗!”
他听话中有话就连忙说:“晓得你会来讲我的。”我把蛋递过去,他接了。这时,我也不想转弯拐角,就单刀直入:“听说你在园艺场谈了爱是啵?”他听我的口气,知道是纸包不住火了。于是就象竹筒倒豆子一样讲了起来:“刚来到园艺场,有个本地妹子在食堂搞饭菜,见我是知青,蛮饿的样子,出于同情,总是多打点菜,或把自己的饭分点给我。吃了别人关心的饭菜,见她冬天洗碗筷手生了冻疮,就凭心关心她,帮她劈劈柴,洗洗碗或做点小事。就是这样一来二往,互相关心,天长日久成了朋友。”
我是个最爱听新闻和开玩笑的人,只想他多讲,就想办法逗他。我说:“咯样好心的妹子,要是我遇到早就谈起爱来了!你还是朋友,朋友的,等下带我去看看是哪个妹子,我帮你说,你爱她。”他听后鬼秘一笑,说:“你以为我是宝啵,我又不是阉鸡,早就那……!”“还冒听见你谈爱,莫吹牛皮!”
听到说他吹牛皮,他不服气就开始说起了那段往事给我听。“去年11月某日晚,食堂会餐,吃了好多酒菜,头有点昏,妹子来喊,要我一路回去帮忙到她家背点米来,本想早去早回,俩人就走小路。走着走着她要我唱歌。正好前面有一对男女冲冲在赶路,只见他们走路的脚步好有节奏,不晓得禾解,跟着脚步节奏,就自然地唱起了:走乐荷呵,行乐荷呵,你来,你来……。”
我喷的一笑:“你不晓得禾解?装宝!你唱刘海砍樵,一定是早就有预谋!看样子你是酒醉心里明,故意调她的口味!”
他也喷的一笑,接着讲:“我眼睛只盯着他们,就没注意到地上。不晓得是哪个砍柴的掉哒一根柴棍横在路上,害得我摔拌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她来扯我,咯一扯,拐哒场,一个使劲扯,一个用力拉,只怪拉力太大,连她也跟哒拌得我身上爬不起来了,搞得人魂颠倒,就干脆俩人滚到柴草里,咪咪糊糊,变成了海哥哥与狐大姐!真的做起戏演起来哒。”我顺口回了一声:“是你搞鬼,故意顺势用力拉!看来你是真的哒罗!” “是的咯。连自己也不晓得禾解,会一扯一拉共同演戏的?就跟得是在做梦一样,还讲了好多知心悄悄话呢!”
听讲到这里,心想;当时他也许是酒性发作,血压升高满身发热,心跳加快感情冲动,她也情感无法控制才会共同演戏的。但也不能排除是山神爷那天晚上,听到饶哥唱刘海砍樵的歌声,走出来看戏。只见一男一女俩青年在调口味,就做好事,特意在路上放根柴为他俩做媒,导演了这场姻缘喜剧。也可能是命中注定,上帝安排,我们只能说这就是缘份了。
本来是想劝他莫谈爱,听到他俩情感已生米煮成熟饭,再劝肯定无济于事。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你真的不想回长沙哒,要在农村干一辈子?”
他很诚恳地回答:“想啊,做梦都想!快8年了,因考虑到政审和社会关系等因素,肯定招工不会轮到我,我不抱希望了。也没有勇气去再等待那渺茫的招工。回家的梦离我太遥远。唉!但我是个男子汉,我会对她负责任的,会爱她一辈子。将来不管生活道路如何曲折坎坷,多么艰难辛苦,我都不会抛弃我所爱的人,我决不会做负心汉!望你体谅。是我对你不住,是我冒遵守我们的诺言。”他说完喉咙好像哽了一下。
我沉默好久,不好再说,把带去的那两包烟递给了他之后,轻轻地对他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是我的朋友,一个将在农村扎根的长沙知青。祝你幸福!”
我对着天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的饶哥你……”我忽然流泪。人各有志,我不敢再回忆往事,现在他想要安家,我又能说什么呢?只有抬头向苍天祈祷,企望神灵保佑饶哥能度过苦难,得到幸福!我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他。
回到队上知青屋,回想65年下农村来时,我组分9人,现已转走7人,只剩我两,他现在要结婚成家,将来会留下我单身一人,内心感到从没有过的孤独凄凉,望着这栋空荡荡的知青屋,何等寂寞伤心!连想起这一串实事,当时我在问自己;难道这就是史无前例的知青运动?!我心里矛盾不能回答自己!只有坚强的生活着,相信伟大正确的中国共产党会给我们知青一个公道的回答。等待吧!光明一定会来到。等待吧!一切抱有理想,梦想,幻想的人们都在等待! 那时饶兄不再等待,经过自己努力,辛勤劳作和吃苦耐劳的精神,获得了这个能干,贤惠美女的芳心。1974年4月,饶哥和徐妹在队上知青屋结婚安家,我因接到家信有事暂回长沙, 没能参加他们的婚礼。
1975年10月等我回到队上知青屋时,第一感觉变了,变了,知青屋前屋后干干净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与一年多前,我走时屋前屋后杂草丛生有天壤之别。饶哥饶嫂见我回来,忙迎我进屋,饶哥把凳端来,饶嫂送茶到手,“请坐”递烟,问寒,问暖,这种情谊,终身难忘。我坐下环顾房内四周,第一眼见到他女儿饶飞,在床上睡得正香,不忍打扰。我望着知青二代,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怜爱。
刚坐下,饶兄就迫不急待的,要我讲讲近两年在外的情况。我全盘如实的说:“自那天接到信,听说母亲被遣送去了永顺农村,我没有到公社去开证明,一时冲动说走就走,搭熟人便车,就盲目离开靖县前往长沙,想再到常德去约下放在澧县的弟弟一起去看望母亲。谁知从长沙坐船刚到常德码头,就来了一伙人查证明,见没有证明把我强行带到了收容所,不由分说把我身上所带的钱粮物等统统扣下,当做坏人关了起来。一关就是几天,没人理采和问话,每天只给4两米的饭食和一点烂叶、臭菜,只饿得我头昏眼花,吊着命。
几天后才审问,得知我是去看望母亲,就把我带到另一间牢房。待遇是每天8两米,由看管押着去做义务劳动。有天在外搞劳动,趁看管一时大意,我和另一牢友逃跑了。好得那个牢友是聪明人,他皮带中藏匿得有钱,人又义道,给了我5元,要我赶快乘船离开。就各自逃命,探母变了一场恶梦, 就此打转,坐船逃到长沙想看看我曾经的家。
家还在却住的是别人,只能默默望着,思念片刻,不敢久留。路过你家时,想看望你父母问声好,谁知你父母也因受你爷爷是地主成份的连累,遣送到乡里去了。转身离开,到我大哥家,大哥见我回来,问明情况,知没有证明,又会被抓,他当天托人帮忙,带我到刘阳永安一社办工厂学做木工,暂时安身,那知一去就是一年多。
谁知浏阳也搞清理外流人员,我不想连累我大哥背上“破坏上山下乡运动”的罪名,就自己写了一张证明,用瓶盖沾印油盖下一圆圈,用竹签沾印油在圈内写某革委会章,才一路平安到达靖县。所以对长沙市的情况,是不太清楚。只听说上山下乡运动继续在搞, 上的上,下的下,招工比成份论,成份有问题的知青,也可自找门道转点或搞病退,尽是咯五花八门的政策。这次回来,我也是来看情况再作决定。反正这世道有点搞不清哒,你说呢!”
饶哥听我讲述这一切,没发半点言,只是默默的听着,有时叹口气,好象心事沉沉,听我说完他才说;“天老爷为什么这样不公平,前辈的事禾解要后人来担?唉!天理何在?其实这两年我也过得不轻松,自从你走后几天,我也接到姐的信,讲父亲被遣送到老家乡下去了,要我暂时勿回去。当时心情悲痛欲绝,精神低落,加上那时满玉(他堂客)的父母又有点反对我俩的婚姻,对生活失去信心,也走了一段破罐子破摔的路。每天东游西荡寻师学武,摔跤收徒打架生事,来释放我心中的不平,好得有满玉关心、劝导和安慰,才恢复了对生活的信心。谁知没有多久,公社园艺场搞不下去宣告破产解散,刚恢复的信心又落到冰点。他父母担心我思想精神压力太重,怕我旧病复发,同意不要彩礼可娶满玉到队上安心搞生产,两人互相照应,也有个帮手,我东借西助总算把喜事办完。”现在还欠有外债,不知哪天才能还清。唉!日子难过哟!”他老叹气。
看他老叹气,一定有苦哀,我又不好问,两人静坐片刻。我只得把话题转开,指着方桌说;“这方桌做得好,谁做地,”“咯凳、桌、椅都是去年结婚,洋葱和其他几个知青帮忙做的,”他说:“结婚那天虽然有点寒酸,好在有社员和几个知青来庆贺,也还热闹。现在大队50多个知青只剩有李胖子、付阳绩、张虎湘3人还在,其它知青都已转走了。你来了又多了一个伴,我俩就在农村算哒,有合意的找个,早点安家,何处黄土不埋人,上当就到咯里打止。我们有手有脚头恼也不比别人差,农民能谋生,我就不相信我们不能,一定不会弱如他人。”他一口气对我说了这么一连串,听后觉得也有道理,我该怎么办?总不能坐地待毙,心想留在农村生活,应学会种养技术才能安家。
从那时起,我买来科学养猪书籍,还买了一头小猪来拜它为师专做实验,研究饲养肥猪生长。饲养的这头小猪也许就是八戒下凡,专程来指点教授我,生长绝妙技术,技巧等。它告诉我各阶段生长实践情况,经四个月猪书结合饲养,它长大卖出变了金钱,我学了知识懂了技术。(以后再谈养猪技术)可能是走运吧!不久我作为临时工,调到县肉食水产公司,当养猪技师,就离开了饶哥和那栋知青屋。
饶哥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他那时生活方式基本与当地社员和全国农民一样,改造思想,学习大寨精神去创造农村新生活。每天鸡鸣而作,月升难归,日夜不分,辛勤劳累,每年收获的红薯、小麦、稻谷、瓜菜等,只能勉强填饱全家人的肚皮。他年复一年的生活着,盼望好日子。
直到1979年统筹解决知青问题,我从县公司招工回长沙,饶哥就地安排在靖县园艺场,党的政策改变,饶哥的生活,从此芝麻开花节节高也随着变化,由年收入几百元,到后来分果园承包到户,变成年收入几千元,再到上万元,生活蒸蒸日上。经过几十年的艰苦奋斗,他自己花几万元修建了一栋二层楼的私人住宅。现在儿女都已经成家立业,加上党对知青关怀的好政策,他每月按时坐拿700元养老金,堂客退休时也有700元。他家吃菜,园内自种有,吃果屋前屋后树上摘,现在我的饶哥哥;真是,儿孙满堂,生活美满幸福,快乐如神仙。
今年我和几位同下放的知青,从长沙到靖县去旧地重游,特地到饶哥家去看望,见到饶哥如今真是,满面春光桃花色,“返老还童”发嫩芽!我们大家见面,高兴得不由自主地开起了他的玩笑,用靖县话说;“哟喝也,你讲咯论“好阿好看嗬”是吃了么个,真象年青后生芽,还可找个十八岁的妹子夹!”饶哥笑了,我们乐了。这时饶嫂满面春风走出来迎我们进屋后说,“看你们这几个白眼鬼还是那样疯闹,”嘻嘻哈哈同时笑了。我们又共同回忆到了那青年时,疯疯闹闹的年代……。恍惚人生是一场梦,记忆依旧留在那梦中。。(该真实故事经饶哥本人同意无异议)
作者董心忠 网名董二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