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雨路
——逃缅国民党残军纪实
江程浩
第三章
李弥到来,残军沦为鹰犬
1950年8月,刚刚逃到台湾不久的蒋介石,军队残破,内政混乱,外交萎缩,前途十分渺茫。除了6月份爆发的韩战让他看到了一点点希望以外,几乎没有一件让他值得高兴的事。年初的时候甚至还传出美国通过各种渠道正在与共产党建立联系。如果失掉了美国的支持,他蒋介石这日子就肯定过不下去了。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出来给他争一把面子,争得了面子才会得到美国人的支持。如果失去了美国人的支持,也许他连台湾这一小块地方都会守不住。
逃到缅甸的数千残军一仗把缅甸国防军打得大败,得到这个消息,蒋介石感动得涕泪纵横。这几年在大陆与共产党军队作战,他的几百万由黄埔弟子统领的军队就没打过几场象样的胜仗,不仅丢了大陆政权,而且在美国人的心目中也完全失去了信誉,认为他的军队都是些不知道打仗,只知道贪污腐化的熊包蛋。
经过了解,蒋介石搞清楚了那支在缅甸打了胜仗的国军部队是李弥的第八军一部,领头的是个叫做李国辉的团长。如果多有几支李国辉这样的军队,他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更不会受美国人的窝馕气呀。
蒋介石立即把国防部长顾祝同找了来。蒋介石今天的心情看上去明显比以往要好一些。他提高了声音对顾祝同说:
“墨三啦,国军在缅甸打了大胜仗你知道吗?”
顾祝同一个立正:“报告总统,卑职也是最近几天才知道的。”
“是啊,想不到我还有这样能打的部队!你去调查一下,是哪些王八蛋把他们丢在缅甸的?娘希匹!我要撤他的职!马上去把李弥叫来,我要亲自接见他。还有,立即派一架飞机,去为这支英雄的部队空投武器和给养!”
蒋介石一连下了几道命令。
接受了蒋介石的召见,李弥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与蒋介石一样,逃到台湾的李弥同样需要有一件事来提高自己在台湾的地位。现在的李弥与在大陆时的地位相比可是天上地下两重天。长时间手握重兵的李弥,过惯了呼风唤雨的日子。失去兵权的他,什么事都只能自己去办,甚至上街买点小物件也得自己走着去。如今的台湾,兵团司令、省主席一抓一大把,军长师长更是多如牛毛。自从李弥在淮海战役中丢失了第十三兵团,在云南又丢失了第八军,他觉得自己的命运真的太不济了,这么多年来,几乎就没发现一个能打仗的部下。
李弥在大陆当兵团司令时,他手下姓李的师长、团长倒是有好几位,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叫李国辉的团长是什么样子。他根本想不到他手下还有这样一位姓李的团长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够狠狠地为他争一把面子,让他重新有了掌权的机会。
“这个李国辉既然这样能打仗,怎么当初就没想到好好重用一下呢?看来还是自己用人不当啊。”
李弥觉得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受了蒋介石的重托,正准备着前往缅甸去整顿和扩充这支国军劲旅的李弥想好了,去缅甸以后一定要把这个叫做李国辉的团长好好重用一下,把这支部队训练成反攻大陆的主力军。
1950年8月16日,残军搜索大队大队长马守一派人从泰国送来一封信,第八军老长官李弥将亲赴缅甸残军总部。
听说李弥要到缅甸来,李国辉激动得几天都睡不着。残军刚刚从大陆撤到缅甸时,李国辉盼望见李弥真如同离家的幼子盼见爹娘,久旱的禾苗盼逢甘霖。现在虽然残军拼着性命在异国的土地上打出了一片天地,但异国必竟还是异国,不是自己真正的生存之地。这会儿老长官李弥要来,肯定会为残军带来好消息,残军的处境也许会从此得到改善。幸许还会把这些跟着自己九死一生逃到缅甸的弟兄们 一起撤到台湾去。这可是李国辉最希望听到的消息了。
李国辉命李弥在大陆时的贴身护卫邓克保率一个营前往缅泰边界迎接李弥。在缅泰边界,邓克保见到了分别近一年的李弥。李弥明显老了许多,虽然他在台湾不愁吃喝,生活也还算安逸,但必竟是个失意之人,心中那份苦闷可想而知。
李弥跟着邓克保,一路小心到了大其力残军临时总部。李弥与李国辉两双手握在一起,久久没有松开。李弥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早已流满了泪水。即使在淮海大战第十三兵团全军覆没李弥都没这样激动过。
面对数千残军的李弥,抑制不住哽咽着说:“弟兄们哪,是我李弥对不住你们啊。让弟兄们受苦了!”
晚上,李弥与李国辉、邓克保一同住在马守一在大其力开的一家商店楼上,这一夜他们谈了许久,从淮海大战的得失,谈到云南撤退,又谈到第八军的溃散。谈到李国辉率七0九团残部在缅北丛林中的生死逃亡之路,又谈到残军大战缅甸国防军时的种种艰难与惊喜。三个男人时而涕泪纵横,时而又哈哈大笑。最后李国辉才把自己的心中的想法说出了口:
“老军长,咱们弟兄现在怎么办?这可是人家的地方,不是咱们的久留之地啊!”
李弥回答:“现在咱们在缅甸东北部这块地方打出了名,也打出了威风,缅甸政府军奈何不了我们,这地方与大陆只有几天的路程,只要弟兄们振作精神,反攻大陆的首功就是咱们兄弟的了。”
“还要反攻大陆,能行吗?那咱们不去台湾了?”
“去台湾有啥意思,在这里谁也管不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好!”
听了李弥的这番话,李国辉心里可以说是全凉了。原来李弥到这里并不是来接这些流落异国的残军,而是要这些吃尽了苦头的残军弟兄们继续为国民党,为他李弥去卖力,去拼命。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残军这些弟兄都是一无靠山,二无钱财、三又无家可归的人,不靠台湾的国民党又能靠谁呢?
李国辉满心愁怅地离开了李弥的住处。
与李弥一同来到大其力的还有两个不得不提的人,一个是段希文,段希文是云南宜良人,与李弥是云南同乡,是李弥从香港力邀而来的。另一个是吕维英。李弥准备来缅甸之前在台湾由保密局头子毛人风保荐的。
(段希文(1912—1980):宜良县大渡口村人。系国民党在大陆时昆明行营兵站中将总监长,台湾国民党“监察委员” 段克昌长子,段希文于1929年毕业于云南陆军讲武堂第19期步兵科,先后在滇军4团、5团任职,由准尉见习官升任少校副区队长。1937年调滇军58军11师1旅1团3营任中校营长。1938年8月初,从云南开赴抗日前线,参加抗战,晋升为上校团长、少将副师长、师长等。至1945年6月抗战胜利后,奉命代表政府在九江受降。1948年任12师师长。1949年任白崇禧华中军政长官公署下属第58军265师师长兼武汉卫戍区司令。1949年11月,随第58军军长鲁道源退入越南。1950年,段希文抵达香港。1951年被李弥约来缅北进入残军部队。成为残军后期的灵魂人物。1980年病逝于泰国。)
(吕维英:字人豪。广西陆川人,黄埔七期毕业。抗战时的1942年任277团团长,1949年吕任26军93师副师长兼277团团长。1950年滇南战役后,吕维英由93师副师长接任第193师师长,随26军最后一任军长彭佐熙逃往越南,后去台湾,是国民党军统安排在军队的人。1951年随李弥来缅北,后任残军第一军军长。离开残军后长期居住在泰国、香港等地。1982年回到大陆云南省定居,1992年在云南去逝。)
李弥在大其力呆了三天,然后回到泰国,住进了曼谷的一家高级宾馆,他在那里通过无线电台遥控指挥残军的一切。台湾的蒋总统可是给了李弥不少的钱,叫他把李国辉这支英雄部队好好整理一下,今后还要派大用场呢。可李弥却把这些钱抓在自己手里。李弥是发了,可残军仍然是残军。在残军、李弥与蒋介石三者之间,蒋介石是顾用者,李弥是猎手,残军不过是李弥手上的一只狗。
就在李弥到达大其力的第二天,从云南通向缅甸公路的终点姐告口岸开来一辆客车,车上的乘客有三十来位,吃的都带在身上,渴了只在路边要一点水,他们一路颠簸、风雨兼程,终于达到边境线中国一侧。解放军边防部队人员上车盘问,这一问才知道,车上的乘客竟然都是在云南和中原被俘的国民党第八军高级军官和家属,这群人也不回避身份。都一一如实作了回答:其中有国民党第8军副军长柳元麟、第8军237师师长李彬甫、第六编练司令部副司令傅克军、整编第二十六师第九十三旅旅长李则芬、第8军参谋长杜显信......还有一位是李弥的妻子龙慧娱。这批人如此行色匆匆,但目的却是非常明确,就是竟外的国民党残军总部,因为听说李弥已经达到那里。这批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聚在一起的。
解放军边防人员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立即向上级报告了此事。没想到上级的答复很简单:“既然他们不想留在国内,那就放他们过关吧。”
守关的解放军负责人感到大惑不解,如此多的国民党高级将领为何都痛快地放其过关呢?答案只有一个:这批人在被俘以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对抗之情,也许都还有些立功的表现。全国正值刚刚解放,被俘的国民党高级军官数以万计,解放军的战俘管理所装不下这么多人。这批人都是通过云南军区解放军最高指挥员同意放行的,要不然他们根本走不到这里。没想到这批人后来都成了逃缅国民党残军的骨干人员。
李弥离开大其力以后的1950年底,残军撤离大其力,这是残军与缅甸政府的协议中早就明确了的。在撤离之前 ,残军得到了台湾空投的物资支持,也得到了缅甸政府的交通帮助。残军先撤到小孟董,一个月后,李国辉选定了距泰国边境不远的孟撒为复兴部队根据地,并把残军司令部迁到孟撒。
孟撒是个小盆地,有四十多个村子,人口约四五万。由孟撒向西到萨尔温江和向东到大其力都是80公里;向东北距离中国边界有两百公里,路途遥远,可怕的解放军部队对残军基本不可能造成威胁;向北距缅甸政府军团部景栋有一百多公里,也全部都是山路,便于防卫。最为重要的是,由孟撒向西与缅甸的人口密集区中间隔着一座小山和一条宽阔的萨尔温江,这两个障碍对于缅甸政府军将来对残军可能的进攻就是两条天然屏障。孟撒这个地方的选定充分显示了残军灵魂人物李国辉深远的战略眼光。正是这个选址,成了两年后的萨尔温江大战中残军再次战胜缅甸政府军的重要因素。
1951年2月,李弥也到达孟撒,这次他又逗留了三天,并对残军进行了整编,还带来了台湾对残军的委任状。将三千余人的残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26军。其中709团改编为193师,委李国辉为193师少将师长;278团改编为第93师,委彭程为93师少将师长。
李弥带来的委任状还有如下委任:
委吕国铨将军为第26军中将军长、委叶植南将军为第26军少将副军长。
(吕国铨(1903-1983):字保全,广西容县人。先后毕业于黄埔军校第二期步科,中央陆军大学特别班第二期,国防大学联战班第四期。
抗战时期,历任第18军第98师第292旅旅长、1937年任第6军第93师师长。1942年,率部参加远征军入缅甸对日作战。抗战胜利后由于国民党军队整编,作为编余军官入国民党中央军官训练团受训,结业后任桂东师管区司令。由于失去兵权,不久即离开军队,在缅甸做生意。因其是李弥的好友,1950年被李弥约来缅北出任逃缅国民党残军第26军军长。1953年残军撤离时去台湾。1983年8月在台北病逝。)
(叶植南:广东梅县人。早年就读于云南讲武堂,后毕业于南京国民党陆军大学,原第26军93师师长,是93师在大陆时期最后一任师长。滇南溃败之后与26军军长彭佐熙一道退往越南。)
(彭程:26军最后一任军长彭佐熙的侄子,原任第26军93师279团团长,抗战胜利后不久彭程即离开26军去香港作生意。因彭佐熙是黄埔二期生,也是李弥的老朋友。1950年彭程被李弥约来做了残军第93师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