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生活片段之十六:剁猪草
已是重庆那一带闷热多雾的蒸笼天,1976年6月14日,我接到了去团里参加理论骨干学习班,也就是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骨干学习班的通知。这离5月9日从新兵连下到老连队,还只一个月。我怀着兴奋的心情,在盖着篷布的军车里,400多公里路颠簸了一天,翻越了华蓥山,从长江边的涪陵李渡镇回到了大竹县城郊,回到了新兵训练时的团教导队营房。凑巧的是,我们二营的学习小组十来个人被安排在我新兵连时住过的那间宿舍里。
到了学习班,我得知闵华也要来参加学习,他是从达县他们土石方机械连的驻地来的。文武的汽车修理连就在团部附近。宗义(杨坪剑客)分在团部,听说是准备作为团部电台译电员安排的。这下,我们八个同学知青兵有四个能够聚在一起了,心里好高兴的。
第二天,学习班还没开班。吃过早饭,我一个人就往大竹县城里去,去团部看宗义。
大竹县在民国时期,是国民政府的模范县,县城比较大,1970年代时候,我们湘西湘北还没有那么大的县城。大竹那时也是大三线的屯兵重镇,驻了各军兵种好多部队。我们团部是借用的大竹县委机关大院的一部分,房子有些古朴,庭院深深的。
那天阳光毒毒的,我一走进团部大门,就看见房子的阴影里,一个剃着光头的兵正埋头剁猪草,他坐在一个矮凳上,手里的菜刀连挥直挥,刀剁在木盆里的猪草上,发出嘭嘭嘭的响声。
我走近了一看,认到了是宗义。于是,我放慢了、放轻了脚步,不声不响走到他的猪草盆边。他还是在埋头的干,忘我的干,我就站在那里不动,看着他干活。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心里的话:宗义好舒服,大白天都能呆在县城的团部机关荫地里,出门就是街道,而我在基层连队一个月,天天在长江边沉闷的太阳下,打水泥公路,推板车,铲砂子,运石子,吃灰尘,挥汗如雨,腰酸背疼。
过了好几分钟,宗义才忽然感觉到有人站在了他身边,他条件反射地抬起了头。当他的视线看清了是我后,霎时,他本来白里透红的脸,更加像灌了猪血一样的,二脸鲜红,红到了耳根后,手中做事的动作也凝固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我告诉他,我是来团里学习的。
我当时感到,宗义也许是觉得做了炊事员、饲养员,看到我了不好意思呢。过后,我对他说了好几次,我们都好羡慕他的。还有,解放军部队的老套路,要重用一个兵,就往往先让他当炊事员、饲养员,考验他、锻炼他。
那段时期,我们都是新兵蛋子,除了宗义和文武,其他六个人都还在第一线施工,项伟(雕刻水)、魏星、方明、闵华、向宁、我,拿的拿大铁锹,操的操瓦刀,端的端风镐,握的握管钳。
学习班要6月17日才正式开始,16日,我和宗义、闵华、文武在分别后第一次聚在了一起。
好多年以后,直到而今,宗义剁猪草的那个场景,还像电影蒙太奇一样,清晰的定格,不可删除的存盘在了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时常回放。
(2009.7.31.参照本人1976年5、6月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