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牛棚”的感想

69年的冬天，快过年了，我正式“获准”赴长晋见岳父母，这说明了我和妻的关系已经基本确定。我俩都是65年下到江永铜山岭农场的知青，只不过我比她早下一个月。在当时，我的处境已是非常的糟糕。我父母双双被遣送回原籍，尽管妻家出身也不好，但至少比我家的状况要好得多。

岳父是个研究人员，出身地主，可怜他家仅6亩田而已。岳父是个老实人，出身不好使得他如履薄冰一辈子战战兢兢做人，但最終还是逃不脱被揪出来的厄运。妻共有5姊妹，清一色的“知码子”，上有一个哥哥，下面3个妹妹，这年都回长沙过年。

她家住在一个四合院里，这大概是没收某“地主”的财产吧。四合院很大，有好多间房屋，岳父家住的屋子是个套间，还是比较大的好像有30多平方吧。在四合院的档头有一间房子，那就是他们单位的“牛棚”，里面关着10多个从各个部门揪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牛鬼蛇神”。妻和她的几个妹妹都挤在家里住，而我这个“外来客”则同我的大舅哥一起在牛棚里开了一个铺。因为岳父也是“牛棚“中的一员，只不过因他遇事谨慎，从不敢多说一句话，是个从不得罪领导和同事的老好人故而人缘还可以。而且离家只有几步之遥，得到了“造反派”们的“优待”，可以回家吃、住，“牛棚”的活动都要参加。

我和大舅哥每天晚上同那些人见人怕的“牛鬼蛇神”们住在一起，他们都是知识份子，可能都是老“运动员”了，我觉得尽管身处逆境，他们仍旧谈笑风生，互相开玩笑也还快活。（当然内心应该都是很痛苦的）我清楚的记得，元宵节那天晚上，也没有人看守，岳父煮了一脸盆元宵，悄悄的端去送给他的那些“难友”们吃，看着他们高兴的大口吃着元宵，我的心里一阵阵发酸，他们都是国家的财富啊！而且他们的家也就离这里不远，可他们却被限制了自由，随时都有被拖出去批斗的可能，难道那些革命先烈们抛头颅、撒热血为之奋斗终生的目标就是这样的局面吗？在这里我要引用乐乎《收藏》里的一段我认为比较经典的话：文革对中国人民来说是一场灾难，在人类历史上也是极为罕见的现象，它不是战争，却比战争更具破坏力，它发生在现代文明社会，却比封建时期更愚昧，它号称革命，实则倒退。几十年过去了，“牛棚”里的那些人大概都已作古，可我在“牛棚”里住过的情景却永远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