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 队 杂 忆——收 割
乐 乎
双抢是繁忙的时节又是短暂的时节,丝毫不能耽误。收割是农民兄弟最兴奋的农活,家家户户磨刀霍霍。此时,大家的情绪往往都很高涨,聚在一起的话题就是割谷,连平时郁郁寡欢的人也变得兴高采烈起来,懒惰的人也会变得勤快几分,有饱饭吃了!人们都为粮食丰收而忙碌和欢乐。
在农民眼里,没有什么比丰收的稻田更美的景色了,金黄色的稻穗低垂着沉甸甸的头,静静地沉思默想,仿佛带着几分羞怯,俯视着哺育它们的土地。风掠过,金浪起伏,稻香四溢,这淡淡的清香,足以使辛苦了半年的农民兄弟为之陶醉。
什么时候开镰割谷,大有学问。割早了,稻穗还在灌浆,割迟了,稻穗倒伏在田里,甚至发芽,何时开始割谷,先从哪一丘田开始,一般是由队长和富有经验的老农来确定,不是随便哪个人可以决定的。
记得刚到安乡的时候,和江永一样,扮禾还是用扮桶,扮桶高
后来,扮桶有了改进,桶外安了一个踏板,连着里面一个大大的滚轴,滚轴的木条上钉有密密麻麻的小凸形铁条,一只脚不停地踩动踏板,双手握着谷穗把子,放在滚轴上不停地转动,效率提高了,也省力多了,于是脱谷的事主要就由女人来干了。
平时都说农业机械化好,但某些“农序”真正实现了机械化,大家又不习惯,怀念起人工操作的年代来。比如脚踏脱谷机装上了马达,工效提高了好几倍,也不见农民说句好话,反而说比过去更累了。因为自从添置了机械脱谷机后,就不用在稻田里脱谷了,而是白天割谷,将稻穗把子挑到禾场,到晚上凉快些才开始脱谷。这样一来,大家还得上晚班,将白天割的谷收拾完毕才能回家休息。
禾场的灯光通明透亮,照亮了一方夜空,灯光里尘土飞扬,脱谷机的马达声响彻通宵。脱谷机飞转,尘土里人影绰绰,满禾场飞舞着稻草屑和灰土,它们依附在一切可以依附的地方,禾场上的人们仿佛刚从灰堆里钻出来一样,满脸灰尘和稻草屑,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人们就在这种恶劣环境下检阅和整理着丰收的果实。
除了马达声和脱谷机飞转的的声音,没有人说笑,大家默默地干着自己的事,象木偶人的机械动作。实在太累了,天没亮就下田干活,此时已近午夜,灯再亮,马达再响,也挡不住眼皮打架。然而,在脱谷机旁打磕睡是万分危险的事,一不小心,机器的金属牙齿将无情地咬断你的手指……
从稻穗上脱下来的稻谷中间还夹杂着各种糠秕、杂草、灰尘,交公粮还不行。要除去它们,先要用簸箕用力颠动,将杂物颠到一起,拣去重的小石子小土块,抖掉轻一些的杂草和尘土,然后再用筛子筛,进一步筛掉一些杂质和灰尘。这种办法既费工又费力,只适合小批量的谷物、芝麻、绿豆、黄豆之类,为了清理堆积如山的稻谷,除了用风车之外,还可以采取另一种方法,那就是——扬谷。
扬谷一般都是在禾场上进行的,地下铺上芦苇席,用一只大簸箕装满稻谷,站在凳子上,靠在肩膀抖动,让稻谷均匀地倾泻而下。由于土块石子、灰尘杂草与稻谷的重量不一样,风吹过来,它们的落点有前有后,阵营分明。颗粒饱满的稻谷垂直落地,象一道细细的金色瀑布,而那些瘪谷和杂草则被风吹得飘向远处,象是瀑布飞泻直下时扬起的水汽和烟雾,就这样将谷子与其他杂物区分开来。
扬谷最重要的条件是要有风,不管风从什么地方来都可以。刚才有风,干得好好的,说不定一会儿又没风了,没风了,老农就会在嘴里发出“啰 啰 啰 啰 啰 啰 啰”的声音来,呼唤快点来风。大家都跟着叫,叫一阵,风果然又吹过来了,大家拿起簸箕又干起来。
将刚收割下来的稻谷碾成新米来做饭,真香啊,茅草屋里都弥漫着诱人清香,锅里的新米饭晶莹闪亮,犹如一颗颗透明的小珍珠,一餐可以吃斤把,还不要下饭菜,现在所谓的“泰国香米”那真是冒得比。以至生产队的大嫂给我介绍农村对象时,还以乡里的新米为诱饵:“城里有么子好,天天吃陈米,还是三年前的,哪里有我们乡里的米好啰,又营养又新鲜。” 那不是吹牛,因为我女儿在婴儿时期吃的就是农村新米磨的米糊,冒奶吃一样长得蛮好。
的确,城里是永远也闻不到这样的饭香,也吃不到这样的米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