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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知青各地知青石门知青 → [转帖]【采青:知青日记之八九十】东山峰1974(八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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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采青:知青日记之八九十】东山峰1974(八九十)
九澧山鬼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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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采青:知青日记之八九十】东山峰1974(八九十)

东山峰1974(八)

八月一日    晴
建军节,不放假。可我也没出工,一天都是办表扬栏。
五点,去科研队玩。在那里很偶尔地遇到高中最后一学期坐在我前面的朱普君。不知怎么,我见到老同学总有一股凄凄然之感,虽然以前交情不算好,可我今天由衷地想挽留她。难怪有人说我是留不住客的,看来真是。我太笨了,终于没有留住她。
晚餐吃饼,几乎撑死。然后和达华几个去分场看电影,刚开映就下起雨来。不想再看下去,和景凡回来。
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雨。


八月二日    晴
出人意外,今天竟然放假。早饭后与景凡同去宣传队,想找李借书,不遇。在小花那里呆了一会儿,分场呆了一会儿,上午就过去了。下午回来看书,先是看郭沫若的《洪波曲》,虽然以前看过,差不多全忘了,今天好像第一次看。一气就看完了,说实话,我好羡慕那种浪漫的文人生活。看完《洪波曲》为时尚早,接着看高尔基的《母亲》。这部名著,除看过连环画之外,原著今天才读,觉得不错。晚上有电影《青松岭》,大家都去了,乐得一个人看书。


八月三日    晴、雨
今天出工,很不情愿,但也要坚持啊。
下午天老爷作弄人,一会儿晴、一会儿雨,讨厌。


八月四日    晴、雨
天气很无常,早晨大雨涟涟,上午又晴得可以。下午不阴不阳,晚上大雨倾盆。
上午全分场开大会,批斗几个犯罪分子,我溜了出来,到张叔叔家与他大女儿闲聊。我对这个女孩印象很好。看看近午,又跑回来睡觉,能睡觉对我来说真是好事。午饭后,沈与周来了,坐了很久才走。他们走后,我又迫不及待地上床睡觉,直到出工。
晚上看书写日记,可不知为啥,眼皮老打架,真是越睡越懒呢。


八月五日    阴、雨
昨晚睡得早,今天却起得迟,我这几天是怎么了?
阴天,令人舒畅,挑起灰来好像也轻松很多。近来脑子越来越迟钝,久不作诗,如今就是悲呀、伤呀的老调也唱不出来了。这辛苦的劳作真是吗啡呀!
中午下起雨来,睡好觉后起来写日记。想起应该给志英写信了,可有什么写的呢?我空虚的心灵一句话都没有了。
下午开会,招生问题的报告。我听都不要听。在外坐了一会儿,就去商店,买了一个日记本、牙膏、卫生丸、糖果、共两元多。回来后躺床上看书。这几天胃口很差,菜好也吃不下饭。周支书来坐了一会儿,主要目的是要我们出外买东西。我一百个不愿意干这种事,可是领导已经说了几次,怕是扛不住了,只好给妈妈写封信去。
刘与黄来玩了一会儿,好些人都在我房间里聊天。发了一张表格,草草地填了,理它呢!黄怡来送东西,小坐了一会儿。


八月六日    阴
睡在床上觉得十分疲倦,早晨也不想起。好在搞了“技术革新”,不再磨肩膀又磨腿了,上午挑沙、挑石灰的活儿才得以坚持。
中午收工的路上,又人炸石头放炮,人们都像发疯的野马似地奔跑着,我也本能地跟着乱跑。脚上穿的是凉鞋,很滑穿不稳,只好拎在手上,那当儿也顾不得石子硌得脚痛了。事后想来,那样子一定很滑稽,要是能拍下那幅狼狈样儿,也挺有趣的。再想到虽然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可是面临死亡,谁都会争取生。
中午自己做菜吃,忙到十二点多才睡。
下午继续上沙。
黄昏去修理厂,那里的四用机也坏了,真使我十二万分地沮丧。拿着唱片,走出修理厂,蓦然看见一条断掉的地彩虹,觉得它正如我的理想。我为它历尽艰辛,克服劳累,东颠西跑地寻找学习条件,可是环境竟是如此地苛刻,自学之路也给我堵死了。呜呼!
借得一本新出的小说《征途》看了一个黄昏。晚上那个开会。散会后徐叔叔找我们谈话,并鼓励我去争取上大学。他是一番好意,怎奈我听到这几个字就头痛,人们最好不要跟我说这件事。


八月七日    晴
今日上工时,开始是上沙子与石灰,可是那些无事生非的人说人太多,我们就赌气下去挑灰。石灰浆流得太快,我们一身都弄得不成样子了。下午只好换了胶鞋干。
中午没睡觉,写了两篇通讯稿,景凡来,坐到我们出工。
下午虽然穿着雨鞋,可还是免不了沙子灌进鞋子,脚给磨得生痛。这几天天天见到彩虹,今天也是,还不大不小地下了几滴雨。
收工很迟,吃饭、洗澡后,不顾劳累地去打乒乓球。我实在需要一种解闷的工具。讨厌地是,晚上又开大会至十点半,散会后居然睡不着,看《征途》至熄灯。


八月八日    晴
今天继续挑浆。
这几天累极,回来后除了洗澡洗衣外,已无任何干别的心情与力气了。


八月九日  
白天挑浆。
晚上打球。


八月十日    晴转雨
昨夜的雨大得吓人,简直要把我这破茅庐下垮了。雷鸣夹着巨雷,震得人不能入睡。睁眼躺在床上,心情很是烦躁,这泼天的大雨要能冲掉我胸中的烦闷才好呢。
拂晓的一会儿,终于睡着。醒来却留了一身汗。这些天烈日下无休止的劳动,弄得我象一架机器了。心智越来越麻木,记忆力也大大减退,就连昨日的事情也无法想起,生活啊,你对我何其残忍!
房子又漏雨了,床也全部淋湿。得去买块塑料布来。想起明天是达华的生日,得快乐快乐。去银行取了八元钱,可一到分场,那几个人更是穷得可怜,只好免了买塑料布,拿了他们一块旧的,给了他们三元钱。然后和达华去商店,买了三听罐头(凤尾鱼、菠萝、梨)给达华,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八块钱也就花光了。
下午仍然出工。收工洗澡后,又忙着打球至天黑。然后去看电影《第八个是铜像》。站着看,两腿痠痛,回家的路上象灌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动。




岁月如梦 理想如画 情思如诗 拼搏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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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7/17 17:57:56
九澧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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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峰1974(八)

春风又绿江南岸
明月何时照我还
      -----新日记本题记

八月十一日    晴
这几天好累,回来顾不上记日记,简单地完成任务而已,自己看着也不满意,今后不能如此。
昨晚熄灯后才睡,早晨起得迟,还是浑身无力。好在今天不用出工,全体知识青年去分场听南镇药厂知青传经送宝。会是在机库里开的,一工区和场直几个单位的知青参加了。在会上碰到一些高中同学聊天,完全没有用心听报告,坐板凳、听报告实是我平生所厌。看到一些怪打扮的女人,从心底里觉得厌恶,她们是怎么啦?
好不容易等到散会,中餐是青椒炒鸡蛋,买了两份,四两饭,才吃完,饭剩下了。
中午小睡一会儿后,看《征途》,不一会儿就打了出工铃,没奈何,这是职责!刚出门就遇见X和L ,她们是去科研队的。和她们走了一程,又碰见达华的妹妹达薇,她去商店买酒、买东西。和她们分别,我和丽辉到了响水沟,商量着请假,然后也去了科研队。
到了科研,见达华忙得不亦乐乎,弄了很丰盛的一桌菜肴。炸土豆、炒鸡蛋、蒸鸡蛋、粉条鸡蛋汤、五香凤尾鱼、蘑菇、红烧肉罐头,还有冬瓜、茄子等等。虽然在别的地方不算啥,在这穷乡僻壤可是难得的美餐。我饱餐了一顿土豆片,喝了一点酒,其它的菜我筷子都没伸。
饭后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天阴沉下来,我们便急急地回家了。
晚上又开会至九点半,穷作乐唱歌至熄灯才睡。


八月十二日    晴
这几天睡得不好,七点差一刻才起床,早晨是土豆丝,二两饭也没吃完就上工了。
今天较轻松,师傅们砌墙,灰要得少,上午我只挑了四担。
中午回来,丽辉已去九队,达薇给我把鞋子洗了,并给我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简直与达华一样——闲不住。看了一会《征途》才午睡。
下午继续挑灰。虽然担的数量比上午多,和往日的活儿比起来,还是要轻松多了。今天天气也很宜人,阴、且有风。
不知咋地,我怎么也看不惯那种不工、不农、不兵的四不象,浑身还酸溜溜的。见到这种人我就忍不住地要讥讽几句,这种人是不值得尊敬的。
听X 师傅说起他一个同学的事,不禁唏嘘。不明白知识多了也会成为累赘。
吃古罗人民的干粮,真是难以下咽。那是叶子包起来的粑粑,包的可能是玉米和土豆的混合物吧。想起来真是惭愧,当我一碗一碗地倒白米饭时,何曾想起过吃这些东西的人呢?
晚上收工回来,丽辉达薇也从九队回来。炒了一些土豆,居然吃了四两饭。想留达薇,可没留住,只好随她了。洗澡后去打乒乓球,今天忽然觉得兴致全无,于是回家想给志英写信。克刚提笔,猛听得叫开会。原来是什么理论学习班学习,我早把它忘到了九霄云外。念念文件,就算完了,居然以后还要天天如此。


八月十三日    晴
每天早晨都是快七点才起床,昨晚好像着了凉,鼻子不通、头痛。早餐又没吃下饭。
干昨天的事,挑灰。
中午没有睡意,将长篇小说《征途》看完了。这是一部四十六万言的大作,大概是以金训华为模特儿,描写知识青年生活的作品。它不脱现代人写小说的手法,不敢直面生活,处处高于生活、处处是人觉得不实。但是比起眼下的文学作品来,还要略胜一筹。因为有些章节也还感人。
衣服也没洗,达薇过来给我洗了。时间对我来说真是太吝啬了。
下午还是挑灰。晚上澡也未洗就学勾花,这几天对它突然来兴趣了,一发不可收拾。连开会都不肯停手。散会已是九点半,头痛之极,马马虎虎地睡了。


八月十四日    阴、晴
今天还是挑灰砌墙。上午天阴阴的,这几天感冒,吃了几片“凡拉蒙”也未见效。头好痛挑了一担灰后,去科研队达华那里拿线,在半路遇见她,便一起回她那里。拿到线后回家,先是准备睡觉,可是一拿起钩活儿,就停不住,我勾得很慢,一上午也没多少。
下午还是得出工,与其说是出工,倒不如说是勾花。我现在也懒得管那些流言蜚语了,谨小慎微并没有给我带来好结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随心所欲吧!
听说照相的来了,收工时和丽辉端着饭在厂房的石灰窑合影了一张,由于天色太晚,也只能照这一张了。洗澡后打了一会乒乓球,觉得手生,没意思了,勾花。
晚上开会,接了写一篇文章的任务《党的基本路线的产生及其伟大的意义》好大一个题目啊!


八月十五日    晴
太阳很大,今天我休息。本想哪儿都不去,可又必须去晒箱子。于是乎锁上门,便勾花,边走,一出门就遇见Z ,和他一起到分场。看到分场的几个人在填转正定级表,虽然我不羡慕,可也不得不联想起自己。离开学校走上社会,已经有俩年半了,很多人有收获、有进展,唯有我,却一事无成。现在的我完全抛掉了理性,精神陷入麻木,学业也抛荒了,还奢谈什么理想?难道说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原因吗?“翅子的煽动”我偶尔也会想起,无奈不堪重负,事与愿违。
十点离开分场,去商店一趟。买了一斤鸡肉酥。回来继续勾花。十一点半人们收工回来,我也吃了二两饭,忽然肚子一阵剧痛起来。到出工的时候方好。顶着中午的日头,戴着草帽、勾着花慢慢地走到科研队。达华区了泥市,达薇在。边勾花便与之聊天。四点多达华回来了。晚饭后达华、小林送我回糖厂,边走边谈,不一会儿就到了响水沟,才与她们作别。并约好明日一起去就队。
晚上听广播大会,内容是关于招生工作的,我无望,对它只好淡然。


八月十六日    晴
天晴得很好。早起就勾花。人们出工后我记日记。日记记完了,也没见达华她们来。我一向不耐烦等人,于是出门看看。刚走上公路,就见到达华、达薇、小林来了,我很高兴,她们没有失约。
和她们先去分场,打算照相。本来我不热衷于照相,为了将来的回忆,照一、二张也无妨。机缘不巧,照相的人已去了别的地方。去九队还嫌太早,在分场玩。在裴多菲俱乐部与一个高中同学聊了一会天,觉得有些裨益。我希望年轻人都能像他那样,有清醒的头脑,坚强的意志,虽然我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个混翅等死的糊涂虫。但是我还是欣赏他们活着的方式。比起他来,我不禁感到自卑,我常认为别人活得不值,可我自己呢?除了我自己外,我谁也不关心,就像一只耗子一样自私、短视,我不也应该改变自己,奋起直追麽?
从分场出来,我们这一行人又去了商店,买了一包鸡肉酥,一包小花片,边吃边走到九队。到那里后我就埋头勾花。好奇怪,别人见我做这种手工劳动都惊讶地说:“你也勾起花来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勾花呢?我只得这样回答,大事看来是干不来了,学着做小事看行不行。我的心情也的确如此。过去我不想把精力浪费在无谓的小事上面,为的是多花时间学些知识。可现在理想、希望都幻灭了,积极地学习反而成为人家攻击我的冷箭,不如索性远离书本,跟大家活得一样就好。
在这极其无聊的日子里,谁都像找寻快乐。人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做法我却不敢苟同。难道男男女女地打情骂俏就是乐趣吗?诚然我也在找寻快乐,可那绝不是我要的。
下午在C 那里聊了很久。她也觉得活得很无趣,也看不惯某种现象。她说她从来就没有想过那些无聊的事,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怎样能够回城、进工厂。谁没有这些想法呢?也许都各有盘算。有的似乎在考虑个人大事,也许他们会在东山峰安家立业;有人想的也许是怎样才能及早地离开这个地方。而我不也有想法吗?可它是哪一种呢?前者,好像不是;后者,更其部队。我到底要什么呢?我不得不扪心自问了。我的精神找不到出路,独自苦闷着,我多需要有人来指引啊!
听C讲起高中一个女同学的自杀经过,她不免带有怜惜。我却无动于衷。说实话,这种人死不足惜。用生命换爱情固然可珍,可她完全可以与家庭决裂争取爱情嘛,何必走这条绝路,遗恨在世的亲人?爱情诚然是可贵的,可为了它丢掉一切也大可不必。我不赞成为爱情而活的观念,它应该只是我们生活中的一件附属品,我这样的说法,可能会遭致那些爱情至上主义者的反对的。
晚饭同样也在九队吃,菜很丰盛。香肠、腊肉甚至还有水鱼肉。但我仍吃得不多。饭后,和达华等下山,刚到公路上,就遇见丽辉,大家一起回糖厂,达薇把我的一大包衣服拿到科研队去洗了。
晚上进行招生推荐,我的态度是置之度外。埋头勾我的花而已。什么自我回顾,见它的鬼去吧!到东山峰这两年虚度年华的日子,我为什么要重提它来伤害自己呢?开完会,大家反而有话说了,人们都有同感,只要具备两条:劳力好,人缘好那一切就好了。而我呢?偏偏是这两点最不好,所以我能奢望什么呢?


八月十七日    晴
今天全队休息,早起出外,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凝神伫听良久,好像人也飘忽到另一个世界中了,音乐的力量真是伟大!它是诗的节奏、诗的韵律。爱生活的人不可能不爱音乐。陶醉于美妙乐声中的我,那一刻已经忘了现实,我的眼前不是呆板、枯燥、无情的现实,而是如花似锦、无限生机的春天。小提琴声嘎然而止,我才意思到我此刻是站在荒山秃岭之上,立于冷风淅淅之中,属于我的只有茅屋、劳作!
和达华、达薇、丽辉一起去照相。我和丽辉的合影《夕归》已经拿到。今天我又别出心裁地和丽辉照了一张“迎着朝阳”,和达华等照了一张合影,还找了一张单像。说来也可怜,一个月的工资,照这几张像就完了。
照完相,在俱乐部与刘、沈聊天。题目不外乎招生。在那里意外发现一本《清江壮歌》。我早在少年时代就读过它,时间过去很久了,我几乎全忘了,于是借回去看看。
我又不想勾花了,既浪费时间,又看不到成绩,不如闭目养神,认认真真地干了几天,什么也没勾成,看来我是真的大事干不了,小事也干不了!
和达华、丽辉一起回来,躺床上看《清江壮歌》。达华回科研队给达薇清东西,约摸四点返回,把达薇的东西全拿了过来,看来达薇真的要走了。虽然很累,还是送她姐俩到分场,回来仍然看书至晚饭时候。
虽然两顿没吃饭了,然不觉得饿。晚饭买了四两,还是未吃完。饭后去打了一会儿球。
打完球看书,徐叔叔来了,和我们谈了很久,十点才走,我继续看书。


八月十八日    晴
一早醒来就惦记着看书,没有起床。隔壁的女人不知为什么忽然大吵大闹,好烦哦。只好扔下书,用被子把头蒙上,还是堵不住吵闹的声浪。我不禁可怜起这些农村妇女来了,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成天都是超强劳作,她们的人生有乐趣吗?唉,女人们太富自我牺牲精神,可是能得到什么结果,真何苦来呢?
好不容易等到人们都出工,我才又拿起书本来读。《清江壮歌》跟《红岩》差不多,这是我少年时代的印象,今日重看,亦复如是。革命先烈的情操与气概倒是非常值得学习,我把其中的《清江壮歌》抄了下来,我喜欢慷慨激昂的言辞。
起床之后,写日记。刚提笔又想睡了。又倒头睡到十一点。等我起床洗漱,人们也收工回来了。虽然早晨没吃,中午的茄子有令我难以下咽。从中午起就勾花,直到下午。然后洗头。达华来,晚饭后才走。说是有电影,一会儿又说没了。打了会儿乒乓球,觉无趣,糖厂的那群流氓故意挑逗我,本来想使性子,想象没有必要,于是扔下球拍一走了之。谁知他们“小菜票、小菜票”的叫得更凶,这群流氓,想拿我开心,真是异想天开!
没有了球打,也不想看书,勾花。快熄灯前看了一会儿《三辈儿》。


八月十九日    晴
虽然没有大好,可也要出工了。太阳真毒,天热得很,一丝风都没有。今天没挑灰,和灰。两只手臂用力太大,腰也老弯着,好不疼痛。
中午景凡来了,聊了聊招生的事,我觉得好厌倦,说这种与己无关的事,有什么意思呢?以后最好挂个牌子:“招生免谈”。早晨吃得少,中午又是讨厌的南瓜,四两饭又倒掉二两。丽辉去商店买了半斤饼干、一听菠萝罐头,还有一些桃干,权作午餐吧。
中午看《三辈儿》和景凡闲聊,觉也没睡。下午还是和灰。天气真不象是秋天阿,好热。看见从前学校的老师路过,这个女孩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矫揉造作,简直让我受不了。我不愿教书,就毅然而退,却从来也不愿意反悔,可她明明是求之不得,却要装出那幅样子,这种虚伪的表现令人讨厌之至。
这几天我的情绪异常低落,简直是一落千丈。这件“招生”的大事虽然我不曾放在眼里,可偏偏同在了我的心里。我无法把自己从失落中自拔出来。
偶听丽辉说,人家都道干部子弟是普遍的“娇”。哼,有些人真是可耻,不叫人去读书也就罢了,还要翻出这些怪话来诽谤一番。
天黑时大雨忽至,觉得痛快。又通知开会,我懒得去,看书、勾花。

    八月二十日    晴、阵雨
今天比往常起的要早些,可还是没来得及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我的手脚好慢呢。
依旧和灰。不知怎么回事,身上起了还多小疙瘩,痒得难受。这个地方好像对我的皮肤很不宜。
妈妈来了信,水泥大概能买到,但她不愿意我现在回去。说是天气太热,又没什么东西好吃。我倒无所谓,回家对我没有吸引力。
中午刚睡下,就被人吵醒,只好看书。看了一阵《古文观止》,随后把《黄冈竹楼记》抄了一遍。
由于中午又是南瓜,只好泡开水吃了一点饭。到下午就饿了,又跑到人家家里找了点吃的。收工后匆匆忙忙地洗好澡,洗完衣,不一会儿,周支书来了,跟他说了买水泥的事,他想叫我们九月十日左右回去,我们觉得也行。周支书走后,出乎意外地H 来了,带来沙枣和两个被郭沫若称之为“乐园外的苹果”的凉薯。我吃得上颚也破了皮。H 走后,记记日记、唱唱歌也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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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7/17 17:5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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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峰1974(八)

八月二十一日    晴
天闷热得很。今天起得早。昨晚作了个怪梦。在梦中,月亮忽然变得澡盆那样大,一会儿是红色,一会儿是白色。被云霞托着,我又惊又怕。听说有人会圆梦,可惜我找不到人来替我圆一圆这个梦。我不是唯物主义者,对于称之为“迷信”的东西我是将信将疑。
虽然我不做丝毫当个大学生的指望,可是看到那些被选的人们,心里总不是滋味。这些人毫不掩饰心中的得意,真个是“快乐的人们神采飞扬”。虽然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地方比他们差,可又不得不承认,在命运的面前谁也会低下高贵的头。一整天我都是沉默、再沉默。最好以后也能保持这样,埋头干活,什么也不说。
天气热,和灰很吃力。好不容易盼到晚上收工。唉,总算完成了我这一天的历史使命。虽然我拼命地勾着花,可总也不见成绩,老是拆了勾、勾了拆,渐渐地没有了信心。这毕竟不是我能干的事吗?
晚上看电影《鲜花盛开的村庄》。本来我以为刘这次有希望,看来也成了泡影,命运之神,你好无情啊!那三个拿着纺锤的女人,为什么不给人人都纺上幸福的红线呢?
外语我歇了多日没学了,为的事避开那些无端的流言。但我还是要学的,从明天起,必须重新开始,没有学习语音的条件,我还可以学习单词、语法。不管怎样,我都要学好英文。还是那句话:“笑骂任人笑骂,我行我素而已“。


照江丹叶一林霜,
折得黄花更断肠。    
                -----录放翁诗题扉页


八月二十二日    晴
起得早,早餐是馒头。我不想贬低这帮人,只是不知为什么,连个馒头也会做不好,不但面没发好,苏打也放少了,酸。但比干饭南瓜还是要好,喝了二两粥,吃了两个馒头。
太阳底下的劳作好苦啊,整个上午我都是汗流浃背。休息的时候,回来找医生,可那个庸医就给我开了点“灰锰氧“。这顶什么用呢?回来后看《参考消息》,小林参加体检,在此闲话了一阵。中午睡了一会儿,起来借了针线补衣服。
下午依然出工。傍晚忽然下起雨来。刘要回家,给妈妈捎去一信。


八月二十三日    雨
天雨,这是好事,可以免掉出工。至少做的事也要轻松一些。早饭后通知还是要出工,走到一半就下起大雨来。回来又通知开会。开了多久的会,我就勾了多久的花。虽然没用心听会议内容却也大概知道了,是有关经营管理的事情吧。
中午试用毛线勾花,刘来了,闲话了一阵后,仍然去开会。什么理论学啊,徒有其名。可是却接到一个不轻的任务,要我讲两汉三国时期的“儒法斗争史”,虽固辞不受,可无法推掉,简直是开玩笑,那时我能讲的东西吗?
晚上还是勾花。


八月二十四日     晴、阴
阴天又有些晴。出工,在渡槽打混凝土。
中午去分场借书,与达华通行,虽然极不愿求人,可是书当例外。又在“裴多菲俱乐部”逗留了一阵。真不愧了这个名字,那里聚集了这个场里的各色人物。借书回来后,马上出工。五点收工后,很费力地补好一条裤子。
晚上渴睡,看了几页鲁迅杂文《花边文学》便睡了。


八月二十五日    晴
起得颇迟,头也未来得计梳理。我讨厌人们的唠叨,也没有精力和人争吵,只是拿着东西就走。我可并不是怕事儿。
很是想学好英语,可苦于没有时间。中午也没睡好,下午还是和灰。洗过澡后才上食堂打饭,在食堂旁边的房子里和一些人闲聊。他们,可以说还有点头脑的人,都各有所好,只是没有发展的条件。唉,这里谁又不是这样呢?时间太吝啬,环境又太恶劣。
晚上又是理论学习班开会。开完会,看了一会儿《花边文学》就睡了。


八月二十六日    晴
今天还是和灰。
每天中午都无法睡,隔壁太吵,自己不睡也不让人家睡。真讨厌。
下午还是和灰。休息时靠着石头,望着蓝天,想起了幼年的故事来。那时所盼望地将来,想不到竟是这样地无聊。可是那时我所敬佩的那个人呢?他该不会像我这样潦倒吧?愿他不是如此,我希望他有很好的前途。这绵延的群山,这蓝天上漂浮着的云彩,装点着秋天的大自然,你可否知道,在你的怀抱里多少人才被造就,多少人才被埋没呢?我希望一切有希望的人不要象我这般颓废和麻木。我已经对一切都丧失了信心,成天生活在一潭死水之中,整日象牛马一样劳动着,可是除了这样,我又能怎样呢?
黄昏心情格外郁闷,独自在公路上散步。夕阳已经沉入山底,留下几丝如血的地余晖,暮霭中的群山显得肃穆、宁静,难道是这山阻挡了我的出路麽?也许不。我的思想、感情正如这黄昏一样奄奄气息,毫无生机。我怕是心源枯竭,临近衰亡了。
去学校一趟,见到去年到桃师去学习的Y 君,随便聊了几句,并且当了一次猴子。回来的路上,想起去年的今天,我才上东山峰,那一逃,竟成了决定我命运的一着棋,不然我将永远手执教鞭,充当洋蜡烛了。
回来后有组织的人都去开会了,我这种无党无派的人正好打扑克消闲。


八月二十七日    晴
依旧和灰。昨天又作了个怪梦。我梦见S醉酒中毒而死,却又复活了,真是荒唐。
中午又没睡着。假寐状态,隔壁的人们弄得我“草堂春睡足”也不能。
下午和灰。发现人们不可理喻。如果一个人被撞倒,其余的人会去恶作剧的再撞一下,然后就象看西洋镜似地哈哈大笑。戏演的不好,看客会大喝倒彩,殊不知,被撞者如果是自己,他会怎样呢?至少会笑不出来了吧。什么“人道”、“人情”我看统统是谎言。把欢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就是人的本质。
我想我还是应该多读书。有用无用无所谓。今天利用工暇,读完了冯尔康写的《封建社会的一面镜子——红楼梦》,觉得分析得很透彻,比其他红学家有些不同,这种文章我喜欢看。晚上读鲁迅的《华盖集续篇》。
但愿是我过于敏感,在这种时候,我对一切都很冷漠,谁也不会唤起我的热情,而且我永远拒绝这种热情。


八月二十八日    晴、阵雨
今天依然和灰。我认为领导不要光说得好,最重要的是身体力行做得好。束之高阁、夸夸其谈的领导谁也可以当。
休息之隙,看《洋务运动》。下午刚出工,就下起雨来,在石灰窑躲雨,唱歌作乐。
晚上觉得疲倦,也不愿干什么,心里好烦,唱歌。贝多芬说过,音乐能使人的生命放出火花,也许是这样的吧!


八月二十九日    晴
这今天都是吃盐菜。
今天还是在流送沟砌石头。我还是和灰,一天都未停。休息之际仍然看《洋务运动》。
上午收到大姐一封信,问及招生的事情。我该怎样回答这个该死的问题呢?最好还是不要回信吧。晚上想给志英写封信,可刚开了个头觉得无甚可说,只好放下了。
很久不曾打乒乓球了,黄昏时去打了一阵。开会回来又是唱歌,现在我无心干别的事。


八月三十日    晴
在响水沟和灰。我的劳动其实很卖力,因为我信奉老老实实做人的教条。任何细小的事情都须检点自己的行为。要真正做到问心无愧,不能有丝毫沾小便宜的思想。
下午还是和灰。有些空余时间就看《戊戌变法》。边看书边劳动,不浪费时间,又可转移注意力,消除疲劳。真是一举两得啊。
晚上未洗澡。听说有电影,达华来了,达薇写来了信,并给我捎了本〈代数〉书来。和达华闲聊,提及P 的近况,觉得他好怪,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放纵感情自流,岂不是自甘堕落吗?好在他也不是个什么材料,即使堕落,也没啥值得惋惜的。
影片是《火红的年代》,懒得看,回来了。先是在食堂打乒乓球,然后帮炊事员揉面,回到宿舍又抄了几首歌,这一天就算混完了。


八月三十一日    晴
在响水沟和灰。由于今天得完成任务,用灰很多,一上午都没有住手的时候。人也是能感动的,几个顽固的老头许是为我的精神感动,态度是幡然改变了。
中午刚躺下,就有人来叫我们出工,结果叫没睡成,事也未干。在食堂里打球,还是两点半才出去。
下午上工时将《洋务运动》读完了。偶尔和人讲起童年往事,从那时起好像我就是桀骜不驯的。我曾经非常自信地期待着未来,唉谁知未来确实如此地不堪呢?
下午收工较早,忙乎着洗澡、洗头、打乒乓球。然后去小吴那里借书,并和他聊了一会儿。想不到人家也和我差不多,大大小小也碰过钉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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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峰1974(九)

九月一日    晴
今天休息,却不让我多睡,一早就肚子痛。早饭后打球到中午。
下午抄了几首歌,就和丽辉去分场,还书兼取钱。取了五元钱后到商店买了一两毛线,准备织毛袜。还买了一斤鸡肉酥,然后去学校。弹了一阵风琴后,将毛线分成两半,这种活儿真耗时间呢,一两线竟分了一下午。
刚吃完晚饭就疾步到修理厂,因接到通知今晚要打突击运沙。这边上车的人很多,又遣我们到流送沟那边下车,我们到时人们已经下了几车了。见我们来迟,人们颇有微词,又不是我们的原因,最后竟然还大吵大闹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九月二日    晴
时令已秋,虽早晚有凉意,白天却还如盛夏一样。全天都是搬石头。
虽然每天都惦记着要学英文,可没有一天拿起过书本。傍晚时分,我找到工作队的人开了厂部广播室的门,用那里的四用机听了一会儿英文唱片。但他们给我的时间却很有限,不容我多听,唉,几时我也能买个四用机呢?
晚上打球、织毛袜。


九月三日    晴
天还是晴得很好。今天挖屋基。这种活儿干起来,除了劳累外,就是枯燥。
中午回来织毛袜、睡觉。
收工洗澡后,衣服也未洗就去打球。人应该快乐一些、简单一些,怨天尤人有什么用呢?
吴华新从常德回来,给我捎回几本书:《简明英汉辞典》、《袖珍英汉辞典》、以及包玉堂的诗集《在天河两岸》,共花五元多。


九月四日    晴
今天还是挖基脚。
作息时间改了,中午时间很短,觉是睡不成了,只好打打毛线。
晚上开会,我也没认真听。小吴坐在我旁边,又讲起他的那些事来。人们都是忧心忡忡地看待着世上的事情,细细想来,这人世间什么事又不是过眼云烟呢?随他去吧,不必太认真。


九月五日    晴
好不容易又熬过了一天。这种超强劳作,将严重摧残我的精神与身体。我麻木地面对现实,将来更不在考虑范围,乐乎于天命吧。
英文却还是要学的,忙完琐事后,又去广播室听唱片,不巧,吴华新等人也来了。四用机却忽然没声音,只好跟他们闲聊。大概是我过得太无聊吧,总想跟人家聊聊天,但是聊得愉快的人却寥寥。聊过之后反而更觉寂寞。
四用机是修不好了,开车的人也回来了,人们说的我又不爱听,只好起身向外走去。
这几天月亮很好,我却久无赏月的雅兴了,再后来也许我抬头望它的力气都会没有了。


九月六日    晴
“又开始了新的一天”躺在床上我这样想着。周期性的失眠搅得我昨晚一夜无寐。拂晓刚睡着一会儿,就被隔壁小孩儿的哭闹声弄醒。看来今天出工又将是无精打采的了。
全天都是挑灰,晚上去打球见人太多,浪费时间等位,只好回来。学娅想打扑克,我也很久未打了,就陪她玩玩。很想早点睡,可房子里聚了很多人闲聊,不得已等熄灯人都散尽我才上床,人已经倦极了。


九月七日    晴
这些天晴得很好,可连续地作战也很是累人。好在挑灰不是算繁重。
中午收工后,找吴华新借得一本《抒情诗的构思》和他抄的一些东西。有人以为我想在这方面深钻,其实我只是消遣。
傍晚去科研队吃饭,菜是牛肉。回来后又去背条子,七点多才收工。
打了一会儿乒乓球,吴华新向我借书,我把以前抄的一些诗借给他了。并和他谈了很久,关于诗。
九点多还开了一个会,评工分。好讨厌,弄了这么久,还是多劳多得!小吴又来坐了很久,大抵还是说些不顺心的事。我颇奇怪,这会儿他的孩子气跑到哪里去了,坐在我面前的他是一典型的“抑郁症”患者。现在的青年大概都是“郁闷”的吧——我想。

九月八日    晴
上午算是出工吧。在工地上坐了一上午,什么也懒得干。一早接到志英和陵陵的来信后,心里沉甸甸的。志英的信谈到招生的问题,使我有同感,心中颇觉不忿。陵陵已经到什么公社去收棉花,这算什么工作啊!她虽然不是什么才子,可是资质很高,可以深造应该有好的发展,可她也象我一样被荒废了。
中午回来给陵陵写了一信。
黄昏还是打球,随后洗了几件衣服。听说有电影《海岸风雷》,看的次数太多,再好的东西也没味了,所以不去,在家抄了一首歌曲,然后看鲁迅的《故事新编》。


九月九日    阴、雨、晴
早晨是阴天,中午下起雨来。下午又是烈日当头了。这天气真是令人难以琢磨。
今天仍旧是在响水沟干活儿,还是给砌墙的师傅们挑灰。
晚上洗了两双鞋,正准备看书,Z来了。只好边抄东西,边跟他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随后又被叫到别的房间里打扑克,这一晚上又算完了。


九月十日    晴
今天回到厂区干活。把原来砌的墙拆了重砌,活儿不重,把久已搁置的花又拿出来勾。
东山峰到古罗的公路通了车,开了几部车子和拖拉机过去,算是庆祝一番。那些住在深山老林里、与世隔绝的人们,今天应该高兴地见到汽车了吧!
下午也没担几担灰。达华来吃晚饭。饭后我送她一程,并把心里多天来的疙瘩讲给她听。也许是我太敏感,但总比麻木的好,这种事情若不能防微杜渐,酿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更是难堪。说实话,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我什么都不会考虑。
回来天已经大黑,想看书,可又是一满屋子人。烦,还不能说,只好走出去。今天这屋子里又搬进来一个人。很晚时,给大姐、志英各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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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峰1974(九)

九月十一日    阴、晴
今天还是在厂里砌墙。我还是挑灰。天雾蒙蒙地,似有雨下。这是很令人高兴的事,好久都没有下雨了。
早晨觉得肚子痛,好像是不祥的预兆。但我还是坚持了一上午。下午没出工,到科研队一趟。达华和我一起回来,并从她那里拿了两元钱,去了商店一趟,正好碰到有凉薯买,在这里是足以抵挡苹果的。达华买了十斤。我买了一本鲁迅的《两地书》和半斤糖果。回来后打球。黄昏送达华至响水沟。


九月十二日    晴
奇怪的天气又晴了。管他呢,反正我不出工。昨天想好了,去景凡那里。早饭后,坐小吴的车子下山,在干校毫不费力地找到景凡。先是和她到X 那里,还掉了英文唱片及书。然后在景凡处聊天。收获不小,借得《唐诗一百首》、《先秦文学史参考资料》、《奇怪的问题》、《现代文学作品选》,真够我啃几天的了。临走她还买了两斤鸡蛋给我。
坐车上山,回到糖厂,一进屋就见学娅、小林都在。中饭时久未来的C 也来了,真是热闹非常。中饭后和达华、小林去一趟分场,我拿了两件衣,并向鲁政委借了本《三国演义》上册,这阵子应该不愁没书看了。
下午回来打扑克,晚上有电影,没去,独自在家看书。


九月十三日    晴
早起浓雾漫山,一会儿便云开雾散,又是一个大晴天。今天仍不出工,想多抄点东西。可十点多钟,小林来了,邀我和她去科研队,我也没怎么多说,就与她同行了。在科研队我还是看书,并随手抄写东西。达华炒了一些南瓜籽,很香,害得我中饭也吃不进了。饭后和达华一道回糖厂,我实在倦得不行,倒头便睡,直到下午四点多。起来才洗了个澡就到了晚饭时间。休息的日子不知为啥觉得格外快。
黄昏独自在公路上散步。夕阳已经沉入山底,留下满天的余晖,这时的天空特别好看,五彩缤纷,绚丽多姿。一阵阵清爽的晚风吹来,令人倍觉舒畅。真是爱极了这秋日的黄昏。可是不一会儿,乌云向这边聚集过来,风从柔和变成了疯狂,卷起了路边黄色的尘沙。我也觉得有些凉意,突然想起李商隐的那句诗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应该与他贴近。
回来又是一屋子人在闲聊。忽听有人叫我,原来是妈妈捎来了东西,凉薯、梨还有菜。可惜菜里的油全洒了出来,把信也浸透了。我尖着手指,勉强看完了妈妈的信,他的内容又引我心中不快,我不要提的事情,为什么他们偏偏要逼我呢?难道还怕我就没有伤透心吗?


九月十四日    阴雨
秋雨大作,气温骤降,令人生寒。今天全体不出工,评工分。大概从这个月起,就会实行多劳多得。我自报六分五,給我评的是六分八,管他呢,无关紧要!
下午很多人一起去九队,听说那里杀了猪。在那里呆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晚饭倒是很丰盛,每个人都差点撑死。最后是走着黑路回到糖厂,这就是我们的消遣。


九月十五日    晴
今天晴了。和C 一道去医院。我是不大去那里的,可是整个晚上身上都氧得睡不着,“有病不求医”看来是行不通了。偏偏今日病人很多,累我等了一上午,最后是开了几针葡萄糖酸钙,还有不知两种什么药。回来去医务室打了一针,刚躺下就听到收工铃声。
下午勾花、抄诗。A来了,她是稀客,留她吃晚饭才走。晚上给妈妈写了一封信。


九月十六日    阴
今天要出工了。现买卖,还是盖房子。上午打了一针,早饭也没吃多少,特没劲,不知怎么混过了这个上午。下午挑灰、勾花,比较好混。晚上睡得很早。


九月二十日    雨
有几天没写日记了,不知是厌倦了这日子,还是厌倦了日记,心里惦记着写,可老是没有心情。的确,这种日子有什么可载入文字的意义呢?记下了,无非勾起今后的长吁短叹!


十七日是雨天,雾气不断,秋雨连绵,没有出工。开大会,传达中央二十三号文件。当堂受辱,心中颇不忿。虽然不算什么事,却激起我莫大反感。若非此时此地,我非发难不可。但这不是我说话的地方,也不容我说话。但我的自由也不是那些耍淫威的人所能剥夺的,我将变本加厉的自由下去。
晚饭后去分场,对于所谓的领导我是尽量的避而不见。我看破了红尘,看破了官场的尔虞我诈。但政委那里是个例外,对于他,我尽可以不拘束。
回来时已不早,想睡觉,可小吴从石门回来,在此闲话,睡时已经十点。
今日收到陵陵寄来的五元钱,数目不大却弥足珍贵。


十八日也是下雨,颇令人生寒意。幸好昨天去分场拿了几件衣物。本以为不会出工,可人们不肯放过我们,尽管大雨如注,在没有一点遮雨的东西的情况下,还叫我们去打混凝土。整整一天,把石灰窑的地板打完了,浑身湿淋淋的,谁会来过问呢?只怕活儿没做完就会有人来“关怀备至”了。哈哈,这里的人们心肠真是够善良!
中午达华来过,我找小吴要了两斤鸡蛋给她,她要我去她那里晚饭。她就是这样,一点点福也不愿独享。收工后换了衣服,打着把雨伞去科研队。在那里享受了一顿难得的美餐:鸡蛋煎饼。天色向晚,达华送我回糖厂。晚风真大,夹着雨点,犹如初冬的天气。身穿一件毛衣,不禁冷得打颤。到后来却变得是气得打颤了。达华告诉我P 之近况,他对于我来说只相当于一个陌路人而已,他的行径我完全没有兴趣过问。但是他那种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做法我真觉得不齿。难道为了你追求爱的目的,你就可以任意地侮辱别人的人格吗?丑恶的人,丑恶的行为!我亦不明白他怎么会堕落至此,难道这就是爱的力量?假若真是如此,我将庆幸希这种感情永远不要降临到我的头上,以免我被这种邪恶的力量驱使而做出那些下贱的事情来。
回来后和丽辉说起P 的事,她也颇忿,整晚都是和丽辉、小吴在一起,勾花、聊天。


十九日还是霪雨霏霏,无开天之意。对于我来说是莫大的好事,它正与我阴郁的心情相宜,且还可以偷闲。
上午评工分,我就勾花,随便人家怎么评。中饭是炒鸡蛋,买了一元钱的,和丽辉吃。中午打扑克,手气不佳,第一回合就该我钻桌子,忒感晦气,只得丢了牌赖账。回来躺床上看《三国》,听得叫开会也懒得理会。四点钟去医务室打针,不遇医生。正准备勾花,丽辉又带了W 与L 来玩扑克,也罢,快乐快乐。惩罚是含勺子。不算重,和W 坐在一起,光线很暗,玩了不少花样,可受的罚也不少。
傍晚正打球,听说有电影,便弃之而去。雨天打球很不合算,一身弄得脏兮兮的。和丽辉撑着雨伞去机库,见银幕都还未挂上,便又折回来打扑克,反正意义一样,都是找乐。把景凡也邀来了,她也认识了宣传队的李,并借得一本郭沫若的《革命春秋》。这一向好像是发了书财,一本没看完,又来了一本。打牌又玩了不少鬼,惩罚是用木夹子夹耳朵,还真苦了丽辉与景凡,恐怕她俩的耳朵也夹红了吧。
约十点上床,看《革命春秋》,一看就不能释手,直到熄灯才放下。


这几天的日记大概就补到这里,记忆力不算坏,大事是没有漏下的。
景凡在此宿,约清早4点,我们两人都睡不着,躺在床上闲聊。
一早就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心存侥幸不会出工。谁知又听叫打混凝土。冒雨上沙子,12点多,像个落汤鸡一样地回来了。
回来后躺在床上看书、睡觉。约四点多才起床,又出去找杨医生,还是没找到,还一针就免了吧!晚上又打扑克,觉得没有意思。丽辉称来一斤油,达华那天送来的五斤面没有吃,晚上我们俩用个煤油炉子煎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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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峰1974(九)

九月二十一日    晴
今天休息,因连领导错误地估计了天气,以为今天会继续下雨,很可惜,天不遂人意,今天反而晴了。乐得我们休息。起来后急急忙忙地洗了几件衣,一双鞋,就和丽辉去修理厂打球。由于昨天睡得迟,没有精神,打球没啥兴致,便坐在一边勾花。十点许,我们从修理厂回来,走进屋大吃一惊。工作队长、党委书记张、袁都坐在那里。张叔叔劈头就问我现在有什么活思想。我随口答道,现在是准备扎根一辈子了。他笑了笑说,你怎么也学着说谎了?我看到丢在床头的日记本,大叫了起来,你们偷看了我的日记!他们全都笑了,并不否认。我真后悔呀,不想打球干嘛不早点回来呢?日记虽然没啥秘密,但我不愿意让头头脑脑们知道我的心思。我的东西不是那种可以用来装潢门面的东西,它是我生活与思想的纪实而已,这样的日记是红不起来的。达华就时常笑我的日记是灰色的,这样的东西怎么能让他们看到呢?后悔无用,以后当谨慎才是。


九月二十二日    晴
天晴。这几天饱闷,胃口不好,早晨吃了二两饭,浑身没有一点劲。上午本来是在担石头,可又有人来派我去和灰。我横竖是碗里的芋头,听人摆布。
好不容易盼到收工。晚餐是鸡蛋+鸡蛋,今天是丽辉的生日。晚上达华来聊了一会儿,我觉得头痛,睡得很早。


九月二十三日    晴
胃口还是如旧,很不舒服。和灰真是一份累人的活儿啊,难怪人家都不愿意干。
中午收到妈妈一封简短的来信,对于我想转点的事,她已有所动摇,叫我去问问张叔叔的意见。这是好消息,我应该抓紧时间,尽力地去争取。来信也谈到买水泥的事,她已经联系好,希望我月底回家。
本来我不太想回家,看了妈妈的来信后,心思有些活动了。中饭后与丽辉同去李支书那里,他却说不要水泥了。也罢,不回家也无所谓。丽辉说去买钢筋,李支书松口让她回去,她准备二十六号走。
下午还是和灰。
晚饭后和丽辉等同去分场。我把P的箱子还了,并把棉絮拿回。在“裴多菲俱乐部”闲聊了一会,和丽辉踏着月色回来。


九月二十四日    晴
天仍然晴得很好。丽辉后天回家,我想给妈妈带点山珍——杨桃回去。本想自己上北山去采,可想到山路之险,还是畏葸不敢了。这点孝道,我也尽不到呢。虽然没去北山,可也没出工,整个上午就是打毛线。
下午将郭沫若的《革命春秋》看完,又勾了一阵花。时间也就过去了。
傍晚学娅急急地从分场赶来,告诉丽辉明天早晨四点有车去常德,她要坐车现在就得准备了。我和学娅同去分场,找张叔叔不遇。我不甘心,叫学娅先回去,自己在张家等了很久,正失去信心的时候,听到张叔叔的大嗓门,终于在分场的大门口找到了他。他听说丽辉是给厂里买东西回常德,很是生气。不同意以这个名义,但事假还是允许的。我回到糖厂,把张叔叔的意思转达给丽辉,她还是执意要走。我给达薇写了封信,托丽辉转交。然后将丽辉送至分场。
独自上山回糖厂,抬头看着天上,月色很明亮,但不是满月。不知怎么,此刻觉得好孤单。回来后吴已在房间等候,与之闲聊了一会,他也准备回家了。


九月二十五日    晴
丽辉今早应该走了吧,这是我醒来后想到的第一个问题。
上午出工,还是和灰。人手太少、石灰和沙子隔得很远,都要自己挑来,真是累死人啊!湘新、娅娅等来。娅娅也是因为要回家,想找个拖拉机到泥市,然后再坐班车。中午抓紧时间洗澡、洗衣。
下午还是和灰。好不容易盼到收工。娅娅从泥市回来,说是泥市的班车停开,故未走成。晚上吴拿来核桃和板栗,我们便坐在一起,边吃边谈。因娅娅的东西放在拖拉机上,拖拉机又去泥市拖沙了,娅娅只好在这里等待。十点多,车才回来,她走时我也困得熬不住了。


九月二十六日    晴,下午有雨
早晨是南瓜,一看就头痛的菜!湘新早饭后就走了。前天给志英写了一封信,今天才发,邮递员应该会来取走吧。中途回到宿舍一堂,收到陵陵寄来的两本信笺。好粗心的妹妹,竟然一个字也没有,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大概现在没有收棉花了吧。
中午达华来,将我的被子床单都拆洗了,我还把箱子晒了晒。收工回来,在吴那里拿了些杨桃板栗,吃了几个就不想吃饭了。将床收拾好。
晚上开什么“青年团员”会,我好像既非团员、也非积极分子,不需要开会。在家勾花,娅娅也在这里等拖拉机,她还是准备坐拖拉机走。湘新也来了,大家一起闲谈,也还有趣。


九月二十七日    晴
昨天天气不好,达华洗的东西未干,一早起来晒了出去。今天倒是有好太阳。中午回来抓紧洗澡。达华从分场背来杨桃{晓波捎来的},给了我一书包。黄明天回常德,傍晚我和他说好,给我捎回家。我又托人从文化买了十斤板栗、核桃,这是准备着过节的。
今晚有电影《侦察兵》,人来得颇多,整个糖厂好像要开锅了。我是喜静不喜闹的人,所以很有些烦躁。吴不知从哪里带来些怪打扮的人,颂平好像也不喜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必他的爱好也是如此。
十点电影才开映,因是新片子,我还是得去看的。电影虽不长,站着看却也够呛。不知为啥,现在拍的片子都很不够劲。也许是我不懂,不好滥批评。晚湘新宿此。


九月二十八日    阴
早饭开得比较晚,到八点多。饭后湘新走了,我出工。刚到响水沟,达华来了,和她一起到糖厂,买了二斤红辣椒。下午断断续续地下雨,活儿也就消消停停地干,我希望天天这样的天气!
晚上有肉吃,与颂平各买一份。可都是大肥肉,我们只好煎成油渣,再搁些红辣椒。晚上听说又放《侦察兵》,本不想去,可架不住人劝,想想在家也干不了啥,也就和人们一起去了分场。站了两个多小时,腿真有些吃不消了。回来时脚也生痛,走不动路。老天爷保佑,刚到家就下起了大雨来。


九月二十九日    雨
昨晚的雨很大,颂平的床已经湿透。还在朦胧之中,就听得支书叫起床,说是厂房进水。这时大雨倾盆,我没有雨衣,去了也是白相,干脆懒得起床。我起床吃完饭已是八点多钟。到厂房还是分配我和灰,可场地没有清理出来,所以上午没有做成事。
下午打混凝土,我上沙子。
晚上和颂平边吃核桃边闲谈,觉得很有意思。
颂平是长沙人,也是我们同届的高中毕业生,而且也是同时下放到这荒山野岭。由于她表现好,下乡不久就被选送到广州化工学院学习,两年后她依然回到了东山峰。她是这个月才搬进来的,和我们相处得很融洽。最初她给我的印象就是朴实。通过今天的长谈,使我加深了对她的了解。她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呢!她有敏锐的政治头脑,有火热向上的革命热情,有顽强的毅力和勤奋的学习精神,我应该向她学习。今晚是她讲、我听。她鼓励我前进,希望我在政治上争取进步,我呢?却只能无可奈何地付之一笑。这一笑却不能做到了之,我不是木头人,焉能不有所触动?听她的言谈,见她的为人处世,使我有些自卑起来,难道我就不能像她那样做吗?难道我就真是“朽木不可雕”了麽?这一晚我想了很多,良久不能入睡。


九月三十日    雨
讨厌,每到过节放假就下雨,天老爷也跟我们作对。早晨雨下得颇大。听说上午要听报告,与颂平还未用早餐便去开会。我拿着本《三国演义》准备去磨时间,可颂平抢过去,不准我看,没法,只有老老实实地听会,这一上午还真叫难过。会议报告内容是《中央对湖南问题的八点指示》,分神,一半也未听进去。
中午是红烧肉,吃了四两。然后和颂平去商店,买了半斤糖果、一斤饼干、一斤兰花豆,可没有月饼买。去了分场一趟,主要是想打电话,摇了很久都不通,只好回来。肚子忽然好痛,只能躺在床上。L 与Z 来,颂平忙乎了一下午,猪肉烧板栗和炒牛肉,味佳。
晚上L 与Z 在此炒板栗、聊天。谈及P, 即使是他们觉得他有些事也做得过火了。他们走后,吴与Z 又来坐了一会儿。我去厂部给景凡打电话,她说这几天不想上来,看来明天我得去科研队了,一个人呆在家里还真感到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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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峰1974(十)

十月一日    晴

    今天打算去科研队。拿本《解放军文艺》要还给L。刚上传达室,正好遇到邮递员,收到妈妈的来信。妈妈的这封信是前所未有的长,内容都是关于我的问题。唉,真扫兴,早晨的一团高兴化为乌有。节日的兴奋火苗就像兜头一瓢冷水浇灭了。生活是严肃的,“不恭”的做法不能继续沿用。妈妈对我提出的转点表示同意,爸爸也未反对,现在决定权在我自己了。妈妈要我赶快答复她,她好给我联系地点。我却常常是这样,平常总把事情想得天花乱坠、易如反掌,可事到临头就犹豫不决了,真是典型的小布尔乔亚啊!到底转不转呢?转,去哪里呢?不转,以后该怎么办?真是两难!
    还书到Q 那里,高中同学H也在。闲话一阵后出来,沿路是弥天大雾,心绪是乱麻一团,一个人惆怅地站在,何去何从难以抉择。最后想到自己的生活经验、见识毕竟有限,还是得请教一下长辈。父母似乎不愿替我做主,大概怕我以后怨他们。妈妈曾说了要我去找张叔叔,我何不呢?于是我决定去分场。到张叔叔家,他不在。王姨在打扑克,我少坐一会儿就出来了。上哪儿去呢?还是去科研队吧。独自在浓雾中行走着,看着即将凋零的树木,听着湍湍的溪流,想到人的一生,竟不如这草木山水来得自在,真是一种悲哀!
    到了达华那里,聊了一会儿,她就忙着做饭了。饭后我在那里也坐不住,还是想去找张叔叔,于是与达华同行。先到“裴多菲俱乐部”,很多人在打牌,我独自去张叔叔家。张叔叔还是不在,和王姨讲了一会话,开饭的时候,张叔叔才回来。我一点食欲也没有,强不过张叔叔,勉强吃了一碗饭。饭后张叔叔和我谈了很久,他的意见是要转点可以,但如果是插队落户,他不同意,因为那种劳动强度与生活压力我肯定吃不消,可知青多的地方人仍不能解决我的问题。张叔叔真是好,他对我的关心(无论是生活还是政治)都不亚于我的父亲。可是谈了很久,什么结论也没有,找他处理事情的人又太多,他的关心就更显可贵。他留我宿在他家,我没答应,把继红带回了糖厂。回来记完日记,就和继红睡了,颇早,才八点多钟。

十月二日    雨

    天还是下着雨。一早晨就是忙着做饭,弄了很久也未做好。继红也不耐烦了,她说要是葛姐在,早就有饭吃了。确实,做这些事我真是好笨哦!最后还是没做好,与继红两人半生半熟、马马虎虎地吃了。我们这里饭还未吃完,Z 和S 就来了。不知怎的,我现在真有些厌烦某人了,所以我的态度僵硬,如果是聪明的,就应该自爱一些。讨厌归讨厌,可又不能明说,只好敷衍着。打了一上午“五十K”,输多赢少,好在有继红替我钻桌子,我变成了一个不用买票、光看戏的观众了。
    妈妈捎来油、黄花、豆荚和钱,丽辉也捎来了凉薯。
    下午坐床上看书,三点多才出去值班。听说三宝上了省水利水电学校,也凑热闹去看看。从修理厂下来,正碰见小林,她被分配在师范学校,十二分的不理想,情绪怏怏的,可事到如今,也没有任何办法了。和小林同去商店,买了条枕巾送她做个纪念,她邀我同去科研队,我觉得没啥必要,也就谢绝了。颂平仍未回来吃晚餐。
    晚上开欢送会。上去到会场,见W 未到会,到他那里见他躺在床上,气色很难看,问他,答之以不适。我复至会场,看到那些春风得意的人们,也突然感到好没意思,便出了会场。到W那里,见他正大恸,我也不知所措,赶快去叫他的朋友来,一起说着闲话,以宽他的心。晚上回到宿舍,听说L来过,颇觉得内疚,因我曾约他来玩,可是在他临走前我失了约,真对不住人啊。晚上与颂平闲话。

十月三日    雨

    天气还是老样子,今天是要出工了。雾大雨大,也要坚持,如之奈何?在响水沟扎架。中午达华来,说了晚上来这里做菜吃。下午还是扎架子,一身湿淋淋地回来。我洗衣、达华做饭,菜很是不赖:土豆、牛肉、猪肉。
    睡得颇早,可是没有睡着。躺床上看《三国演义》今天看完了,最后剩的一点。因为不是第一次看,所以很快。为时尚早,还无睡意,记起昨日有人答应借给我看一本《人民文学》,起床去找他,不遇。到W那里闲话一阵。回来复躺床上看《两地书》至熄灯。

十月四日    雨
    听说上午休息,也就懒得起床。草草地看完《抒情诗的构思》已是中午一点半了。颂平在家和一个人谈心,她的热情和耐心真令人钦服。起床之后、热菜,中午炒板栗。下午开会,不想去,在家胡混。晚上连长来,告诉颂平,分厂批准他们去东北学习了。很多人在此闲聊,我便什么也干不了。

十月五日    雨
    仍然是雨天,上午班组开会,讨论工分问题,我勾着花听着。
    因冷,穿上了小棉袄。
    下午继续开会,我则是睡觉。
    上午十点多,景凡来了,她告诉我被取到了湖南医学院,这是个令人高兴的事。我还一直担心她会被分去中专呢。留她午饭,说是另有约了,下午一定来。托人到商店里买了条枕巾、一个日记本准备下午送给她。可下午她却没有来,也不知她走了没有,又懒得去打听。可是我的心绪好繁乱,久不曾作诗,这会子只好利用它来抒发了。


    少年意气本拿云,三载艰辛信养神。
    今日东山辞秋雨,明朝妙手看回春。


    风满霜林落叶深,潇潇雾雨湿衣襟。
    从今孑孓对明月,流水千山无一琴。


拟为二绝句赠别景凡,可她晚上也未来,我想她可能已经下山了吧。睡得颇早。

十月六日    雨

    出工捡石头,一天。
    颂平明天走,今天在外奔波,晚上自己做了菜她也未回来吃。吃过饭到W 那里,想打扑克,可叫不齐人,稍停了一会儿。回来听说Z来过了,心中暗自高兴错过了。还是打了几圈扑克,惩罚是吸烟,没奈何,老输,被逼抽了两根烟。
    与颂平夜话。今天她主要是劝我要积极要求进步,向团组织靠拢,唉,这还真是个令我头疼的问题呢!


十月七日    雨
    起得颇早。见云雾已经收拢到山颠,天气似要晴了。想送颂平下山,可排长不准假,只好送到茅屋边就告辞了。回来忽然觉得头重脚轻,只好倒头睡觉。醒来已是七点多,到食堂买了二两饭也没吃完。天又没完没了地下起雨来,领导们也没宣布放假,照常出工。上午还是在响水沟扎架子。又是落汤鸡一只回来了,中午弄了点热水洗澡后就躺在床上看书。下午又听叫唤出工,实在懒得动了,随他去吧。
    傍晚心情很是不适,自己也不知所以然。昏昏然睡吧,和衣躺在床上,脑子里杂乱无章,空气却是温柔的。


十月八日    雨
    今天心情依然不佳,大概是到了“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境界了吧。
    早晨给丽辉写了一信。正准备出工时,来通知说是知青开会,也好,免得一身又淋得透湿。开了一会儿会,还是觉得心情不好,逃回来睡觉。中午饭后又继续开会,四点多才散。见雾散了,估计明天会晴,把颂平和丽辉的雨鞋洗了。晚饭也懒得吃,睡觉吧。达华来了,起来一同吃了一些。复睡。W来了,他准备明天走,将箱子放在我这里保管。不一会,Z来了,我难以控制自己的厌烦情绪,真恨不能下逐客令。W与他闲话时,我也不搭腔。W走后,他叫我,我假装睡着不理他。真亏了他有耐心,竟然坐着不动。无奈之际,我只好从床上起来,径直走出去,到W 那里,将写给丽辉的交给他,托他给带走。我真不愿意回那间屋子了,W 也看出来了,叫我回去,我就独自走上公路,暗黑的夜,孤寂的人,但我甘心如此!这时候有什么语言能形容我极度烦恼的心情呢?
    慢慢走回宿舍,在路上遇见C ,他刚从常德回来,说是给我捎来东西,刚给我送去,我不在,只好放在隔壁房间里了。我心中颇喜,以为Z 走了,到底还是有些自爱——我这样想。可当我一走进房子,赫然见他还是正襟危坐在那里,心里便叫苦不迭,可也没奈何啊,只好不理他,顾自打开丽辉捎来的东西,云片糕、风湿膏、信纸。看完丽辉、达薇的信。丽辉信中说要粮票,我就急忙到上面,找到刘会计领了二十斤。本以为Z 这会儿应该走了吧,开门见凳子上无人,窃喜。谁知走进屋子看到他竟大腹便便地躺在我床上。我顿时恶向胆边生,可还是碍于面子,克制着自己不要发作,只是不理他。我又给丽辉写了张便条,托W 与前信一起带走。可到W 那里,他也不在了。我只好坐在W 房间里磨时间,这时广播已经停了,应该已是八点半钟了。想想我不回去,恐怕那个无赖也不会走人,只好还是回到自己房间。他果然还是躺在床上,我真束手无策了,冷淡与难看的面孔都不起作用,只好与他随便搭讪。他言词之中透出了妒意,更令我觉得他不过是个无聊之徒。趁他起身去看W 的箱子时,我迅速地占领了床铺,和衣倒在床上,侧身向里,再也不去理会他。他确实有耐性,不言语也不走人,呆呆地坐在对面床上,约二十分钟。实在见他不走,我只好变着法子开销他,趁他问那本书是谁的,我就说:“你拿去看吧,我得睡觉了。”就这样,他才起身,刚出门又转身要手电,我怕他借口来纠缠,便说是隔壁人的,他才怏怏地走了。我也长吁一口气,讨厌的人啊,但愿我此生再不要见到!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想想还得去找W,把丽辉的袋子与粮票捎去,这一阵恐怕都不会有人回常德了。和W回来,Z 也来了,几个人又在一起闲话了一阵。一桩桩令我头疼的事,不说也罢!快熄灯时他们才走。


十月九日    上午阴、下午雨
    早起忽觉恍然若有所失,这种心情也许暂时都不能改变了。天虽阴着,可风很大,昨日的衣服已经吹干了。起来后就是整理内务。出工还是扎架子,今天颇清散。
    上午碰到达华,与她话昨日之事,并告之以我现在难堪的境地,她也无能为力。
    中午回来还是整理屋子里的东西,天又下起雨来,连部说是休息,整个下午就是睡觉,好像睡觉能驱除一切烦恼似的。
    晚饭后与L去C那里,听他拉小提琴,又去W那里,欣赏他的诗作。与他们接近,使我感到他们才是青年中的先进分子。有理想的人,是不会沉溺于世俗生活的深渊而不自拔的。从 W处借了本书,回来看了看,抛下书,思想又重新回到原点。


十月十日    阴、时有太阳
    早起还是做些零碎事,吃了二两饭便出工了。今天是扎架子,比较轻松。上午背条子,碰见文宣队的Z ,与之闲话了一会儿,并把《沫若文集》托他带去还了。
    下午先搭架子,然后到宿舍这边来找架板。这帮匪徒们,毫不讲理地将颂平和丽辉床底下的板子拿走了,我的制止不起任何作用。
    晚上听说分场有电影《杂技》,平生最不爱看杂技,可今天想出外走走,于是与小多同去。可到了那里又说在三队放映,我懒得再去,借了本《新桥》,以供茶余饭后之遣。
    回来读了一节《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看了看《新桥》便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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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澧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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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峰1974(十)

十月十一日    晴
    虽然睡得很早,早晨也还是恋床。腰疼腿酸特别不适。
    中午回来将被子涮了,然后打五十K,出工还是扎架子。
    二工区的L给我送来杨桃,很多。下午收工回来后就忙于个人卫生。听说畜牧队有电影,懒得去,在家看《新桥》和《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十月十二日    晴
    今天可能会晴得很好,把颂平的被子洗了,交给小多涮清。
    出工和灰。湘新去科研,路过这里呆了一会儿。
    中午又打扑克。晚饭后想出外走走,到达华那里去,在响水沟碰见了她。与之在公路上散步了很久,天已大黑,和达华同去科研队。


十月十三日    情
    在达华那里吃过早饭后,赶回来上工。先是和灰,可过一会儿又说和灰人多了,叫我去捡石头,其实捡石头要轻松很多。今天中午没有打五十K。下午还是捡石头。
    晚收工时,L来了,闲话了一阵,借走了两本书《又玄集》和《杜甫诗选》。小青年们还是爱学习的好,不管他学什么。
    迭衣时发现Z 留下的一字条,我不禁以手加额,真幸运啊!昨晚不在家。不然不知道我又将怎样打发那段难捱的时间了。我很奇怪这个人的不知趣,我更讨厌他的关心,我锁不锁门与他何涉?令人头痛的是,我用什么办法来对付这件麻烦事呢?
    晚上在食堂炒油饭吃。达华来了,告之以前事,她也只是爱莫能助。开大会,我没去,在家写日记。达华走后我就睡了。


十月十四日    上午雨、下午晴
    这几天都是凌晨四点多就醒了,然后胡思乱想到七点多。很久都不曾想过的转点的事,今天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扰乱着我的思绪。我反复地考虑着,可最终还是没有结果。张叔叔那句“半夜想起有千条路,早晨起来抱柱头”的俗语好像就是说的我呢。
    今天还是干老本行——和灰。刚干了一会儿,便下起雨来。和小多到工区玩了一会,回来后洗劳动服。中午吃盐菜,由于早晨没吃饭,破天荒吃了六两。饭后到商店去了一趟,买了牙膏、牙刷、纸、饼干、糖果,花了两元多。“外婆”来了,本来不想出工,可想着反正是混,就去敷衍了一下午。
    四点多收工回来。洗澡洗衣刚收拾完, Z 来了。我厌烦极了,可又没法子撵他走,只好不理,埋头补我的衣。他大大咧咧地躺在我的床上,天啊,我可怎么办呢?我补好了衣服,他要看,嗅到他身上那股烟草还不知一种什么气味,我简直要吐了,便怎么也不给他看,弄得他很难堪,便又呆呆地坐到床上。看到他那样子,我不禁发出了讥讽的一笑。我借故出外数次,他还是老赖着不走,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只好当他无人,专心地看起英文来。最后他问我买不买板栗,我说没钱不买。他却问我要多少,我还是回答不买,自顾自看书。良久他才起身,并拿着我的袋子。我问他干嘛拿我的袋子,答之以给我买板栗。我说多谢,嗟来之食吃了肚子是要疼的。我不能给他制造再来纠缠的理由,一把抢过了袋子,他这才怏怏而去,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里忽然念叨起这样两句话来:


    任你怎样地苦献殷勤,
    我的心儿只如铁石般的坚贞。


    我好恨达华今晚怎么不来,更盼望丽辉能快点回来,不然我就不会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

    如果冬天已经来了
    春天还会远麽?

               ——录雪莱诗题册页


十月十五日    上午微雨、下午晴
    韶光易逝,不能不让人警觉。今天以后十月也就只有一半,七四年也即将和我们告别了。珍惜年华,好像对我来说已无什么意义,这样的日子,也许还是早打发走地好。
    今天休息。久欲去文宣队借书,今天正好成行。先到商店,买了半斤软糖。到运输队天老爷就下起雨来,只好在那里借了雨伞后继续前行。边走边吃糖果,看着山色、想着心事,也就不觉路长。到文宣队,小花、小军都在干活儿,和我打过招呼,小军就把我带到李姓师傅那里,说了几句话,小军就走了。李很热情,把他的书拿出来让我拣,都是些古董,并无什小说,我不甚满足,就不讲礼貌地翻将起来。最后还真让我翻出来两本“黄色”的。他也不拒绝借给我,只是要我保密。随后又到小军房子里聊些无关紧要的闲天。今天我居然也充了回道学先生,着着实实地批评了小花一顿,过后想起来,不禁窃笑。饭后我们又闲话了一阵,到他们出工,我也往回走了。经过运输队,还伞给L略停了停。
    回来后看《三笑姻缘金如意》,写的是唐伯虎的一些逸事,觉得无趣,无聊文人的无聊之作,一无是处。四点多去张叔叔家。饭后去运输队拿《聊斋》,没到手。回来后看今天借来另一本书《花月痕》,倦意突然袭来,弃之而睡,大概还只有八点多吧。


十月十六日    晴
    睁开眼就记起看书,打开那本无头无尾、还是金石刻本的《花月痕》看将起来。谁知一看就不肯撒手,早饭也未吃,至十点多才起床。太阳很好,刚坐在太阳底下打开书,M 来了,赶快将书藏过,和她聊至中午。
    午饭又是盐菜,又吃了六两饭。感觉近来饭量增大,是件好事。看书到四点。忽然想去科研对,找达华不遇,扫兴而归。达华却买菜路过,在这里吃晚饭。饭后,和她去分场拿《人民文学》,在鲁政委那里闲谈,张叔叔也来了,我跟他们谈了谈自己的想法。从政委那里出来,到“俱乐部”,突然想吃炒过的板栗,于是从“俱乐部”端了一面盆板栗到运输队炒熟,和达华饱食了一顿后才回来。
    回来后继续看《花月痕》,睡得颇早。


十月十七日    阴、有雾
    起得也迟,饭后继续看书。忽然嘴馋,想吃东西,跑到商店,买了半斤糖果,边吃边看书,不觉就到了中午。肚子反而不饿了,可还是买了五毛钱的鸡蛋、二两饭吃了。
    下午心血来潮地写毛笔字,先是抄杜牧的几首绝句,心绪很是烦乱,不着边际的乱写了一通。哎!如此环境,如此自身,真叫我望不断云山去处,诉不尽满腹愁肠。我决定迁了,所以昨天我已对张叔叔说明心愿。迁则有望,不迁则应死心塌地!
    晚上也未出去,食堂吃肉,把肥肉煎了,炒了些辣椒。
    今天将《花月痕》看完了。此书作者大概深受《红楼梦》的影响吧,但也不是纯粹的摹仿。《红楼梦》写的是大家闺秀,而此书却是描写出身寒苦的妓女。虽然较之《红楼梦》差距很大,但较之无聊的《三笑姻缘》,却好得太多。
    看完《花月痕〉又继续看昨天从鲁政委那里借来的《三国演义》下册。


十月十八日   早晨有雾、下午晴、晚上雨
    昨晚觉得骨头里发痛,一直是半寐状态。怪梦一夜不断。早晨想,不妨再休一天吧。起来吃了饭,复睡下看《三国》至十点多。达华捎信来要我中午去一趟。拿着书边走边看到科研,原来达华是叫我去吃板栗。当下她炒了很多,我吃了个饱,还吃了一些饭。达华又弄来一些红薯,不喜,勉强拣个小的吃了。达华去摘菜了,我独自看了一会儿书,觉得乏了,拿了张秦琴拨了几下,也觉无味,又拿起个歌本喊了几句。达华还是没回来,我有些耐不住了,把门锁了,钥匙托付给别人,还是觉得不妥,复转身找出信笺,给志英、树民各一信。好不容易达华回来,我方才得脱身。回来之后,写了一会儿毛笔字,就到了开饭的时候。
    晚饭后大家一起回忆着童年,晚饭太饱,还吃了很多杨桃,更是难受。
    写日记时,想起今天是我六年前重返小学的日子。当时我好像还写过一首《如梦令》记述当时的心情。那时我是“走资派”子女,上中学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谁料到春风吹来,我不仅踏进了中学的校门,而且还上了全区最好的中学。现在我惟有祈求上苍,能降给我以同样的运气,吹来同样的春风,让我重倚芸窗。


    穆穆秋山挽雁群,娟娟秋水静生云。
    一天红叶飞成雨,信是东风舞郁氛。


    东风应惜吾望久,灵窍渐灰心渐朽。
    极目青山何处边,清溪载岁云成狗。


    写完日记,继续看《三国演义》。


十月十九日    晴
    一大早就听得吹哨集合,大概是民兵搞训练吧。我可是连这点资格也没有的人呢。
    出工,在厂房那边。依然做旧买卖——和灰。上午民兵们去打靶了,剩下的人不多,倒很轻松。想起昨晚偶发兴致写的诗,还谱了曲子,上午哼哼了很久,觉得很好笑,这大概就是我的消遣之道了吧。下午还是和灰。晚上收工后,正吃饭间,L、H、Z三人同来,L昨日才从常德回来。给我买了本《英汉辞典》,并给我、丽辉、达华每人一支钩针,还给丽辉一把很精巧的梳子,真难为了他的细心周到,很有些“宽厚长者”之风。我是见到那人就讨厌,所以也就根本不说话。他们走后,我写了几个毛笔字,然后去Q那里拿玻璃,因见食堂有人打球,也去凑热闹,打到天黑。久不打球,今日觉余兴未尽,于是邀小多同去修理厂,可是那里的球桌有人在弹棉花,为了方便起见,还把桌子腿埋进去了一大截,我和小多只能扫兴而归了。到Q那里取玻璃板,闲聊一阵,吃了一阵板栗就和小多回来了。把玻璃板放好,将昨日写的诗用毛笔抄下来,嵌在玻璃板下,自我欣赏、自我安慰。
    本想学学英语,可眼皮子直打架。可一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了,只好看《三国》。


十月二十日    晴
    天晴得很好。今天和小多在响水沟和灰。想利用休息的时间洗个澡,可回来到食堂却无水可打,急急地去修理厂,水虽然很热,可里面有油,没法,只好放弃了。回到响水沟,原计划和小多去科研队,也懒得去了。中午回来给丽辉写了一信,还是洗了澡。因为上午准备的灰很多,下午基本上就是看《三国》,这样干活儿还差强。晚餐是小多炒的土豆,吃得很撑。
    分场有电影《南征北战》,因是重拍的,就和同学们一起去看。走到缝纫店,遇见邮递员,收到陵陵、景凡各一信。天已快黑下来,拆开草草地看了一遍。
    今晚因为是新片子,四面八方来看的人很多,我站的地形不坏,只是后面站了一群流氓,口出秽言,我实在受不了了,只好走了出去。电影开映了,我却丢掉了有利地形。人太多看不到,便和达华回来,给陵陵、景凡各复一信,然后看《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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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澧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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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峰1974(十)

十月二十一日    晴
    上午仍在响水沟和灰。砌的人不多,我们就很轻松。整个上午都是看书。
    下午转到厂房这边和灰。利用工余时间到人家房间里看《参考消息》。
    这几天脑子里杂乱无章,一会儿这样想,一忽儿那样想。唉!这人生的长途,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人生的苦役,什么时候是个结束?
    晚收工回来,碰到九队从常德回来的人,说是丽辉可能要到二十四、五日才能回。晚餐又吃得很撑,还是小多炒的土豆。如果离开此地,这种“佳肴”可是无福消受了。
    正写日记,说是开会,只好去。不一会儿,溜了回来,看书。


十月二十二日    阴、时有阳光
    早起见天气突变,冷得异常。上午还是在厂房边和灰。天冷得让人伸展都不能自如,准备回去加衣,经过食堂和几个老人大谈了一通《三国》,我忽然觉得他们比我的看书方法要强。我之读书,真是囫囵吞枣,还常常大言不惭地自诩如“五柳先生”:好读书,不求甚解。真正羞死人了!
    中午吃鸡蛋,由于早晨没吃饭,中午便吃得多,撑死了!大家都觉得冷,就劈了几根柴,围坐在一起烤火、闲聊。下午还是原地和灰。晚上依然看《三国》。


十月二十三日    晴
    又去响水沟那边和灰。早晨起来迟了,刚洗漱完就打了出工铃,没奈何,只好又不吃饭了。和了没多久灰,就觉得肚子饿了,与小多去科研队,找到达华,有肉,吃了二两、两个馒头,反而又撑了。回来接着和灰。
    在达华那里借来一本曾国藩编撰的《十八家诗选》中午翻了翻,不觉得有什么意思,就放下了,急急忙忙忙地洗澡洗衣。
    晚上还是与同学们炒土豆,正吃饭,学娅来。与她素来无多话。饭后看《红楼》,不久便倦,弃之而睡。


十月二十四日    晴
    今天仍然和灰。带着《红楼》,颇觉悠闲自得。中午回来还是看书。达华给我买来小花片和鸡肉酥,与伙伴们共食之。
    下午上工还是顾自看《红楼》。刚吃完饭,拿起书,就听得要去打突击。和小多同去,在响水沟卸煤,然后又坐上手扶拖拉机到厂房这边装车,虽然也没运几车,可累得人腰弓背驼。
    八点回来后,继续看《红楼》,新版本,是四本。我看的是第一本,有三十回。虽然这部名著看过多次了,但每次都很马虎,这次趁着无事,要细细地赏来。昨天到今天,就被我看得没剩下几回了。看完之后,又看《中华活页文选》。这一天就打发过去,每天我都是这样庸庸碌碌地混着,一回思就令我难受。


十月二十五日    晴
    仍在响水沟和灰。书也没得看了,一天混起来好难。
    晚上去了分场一趟,先到张叔叔家,没讲上几句话,他家就来了人,我只好去政委那里。给他还《三国演义》,并请他给我买五斤面粉。然后又折回到张叔叔家。他告诉我,妈妈想把我转到黄婆店公社茶场,她要我考虑好,张叔叔也要我仔细考虑。一时我也拿不定主意,何去何从,真难叫人抉择呀。张叔叔给了我几个咸鸭蛋,与学娅分食之。又去运输队,找到刘山西,向他借《聊斋》,终于到手,并请他明天给我买馒头。回来后与伙伴们烙饼吃,然后躺在小多床上看《聊斋志异》,睡得不算太晚。


十月二十六日    晴
    人马今天又拉到厂房这边,还是和灰。很讨厌这样搬来搬去的折腾人。上午还是边和灰,边看书。中午回来,正看着书。统计C来,告诉我丽辉的东西已经先捎回来了,放在运输队,人今天到,并要我去接她。下午干了一会儿活后,去分场找到L,请他代我去接。随后又去运输队,将丽辉的东西取回,再看了会书才去工地。心怕L靠不住,又折回分场,见他们一伙已经将人接了回来,在那里停留了一刻,便回了糖厂。正准备睡觉,却听说要开会,并且还要点名,真是折腾死人了。
    耐子、周迈、刘山西来,闲谈了一阵,他们走后,我继续看《聊斋》。妈妈来信,谈到转点之事,我还无暇多思。


十月二十七日    晴
    依然在厂房这边和灰。上午去了一趟商店,买了十它线,1.2元;半斤软糖,0.7元。中午洗澡。下午天忽然阴沉下来,气温也降得很快,冷得不行。晚上勾花、看书。
    上午接到志英的信。对于朋友必须要推诚相待,疑心多端不可取。


十月二十八日    阴、晴
    很是奇怪地放了假。早晨起得颇晏。饭后勾了会花,和丽辉、小多同去九队。在那里也是勾花。丽辉、小多先走,我吃了晚饭才回。
    晚上还是勾花、看书。


十月二十九日    上午晴、下午雨
    十月份快完了,可房子还未盖好。今天大家又去盖房子。边勾花边和灰,混得也快。
    下午担石头,四点多下起雨来,只好收工了。饭后勾花到九点,补记日记,几天不曾拿笔,手觉得异常生疏,写出来的字也别别扭扭。总有一天我会与这支秃笔绝交的。


十月三十日    晴
    和灰、勾花现在都是我的专业。每天我将勾花这个手工活带在身边,一有空闲,便勾了起来。
    晚上分场即使有电影我也没去,独自在家勾花、看书。


十月三十一日    晴
    还是和灰、勾花。
    晚上,学校的X 来倒苦水了,他真是个倒霉蛋,现在闹得很狼狈。照我看呢,还是应了那句话:“人直人穷,木直木穿洞”——已经忘了是哪本小说中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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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7/17 18:0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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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九版主转帖的日记,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其实我在下放期间也记过日记,只是没有采青的毅力和持久,甚至还弄丢了。非常遗憾。感谢你采青,给我们带来了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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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7/18 15: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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