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抓萝卜菜
“爸爸,孩儿今天给您迁坟树碑来了…...”
一声声凄厉的哭声划破宁静的山坡,在雨雾朦朦的天气里尤显得沉闷、哀恸.
今年的清明节和往年差不多,难得有个好天气,大概天也知道这是一个忌日,用阴沉沉来表示它的怜悯与同情吧.
在青翠的茶树和野草丛生的山坡上,到处是一块块新整理的坟丘堆,坟前的香烛有的还在燃烧、有的只剩几根光竹签,铺满坟头燃放的炮竹屑有的尚在冒烟;有的已静静伏盖在地上,风一吹,随着风势而起在山坡上飘啊飘……频添了几分肃穆和凝重.
哭声来自离我父母坟二十多米的地方,循声望去,只见新隆起的土堆旁边跪着一个二十来岁青年在上香烧冥纸.我仔细一瞧,他-----我同街道的熟人的儿子.
安葬在地里的是他的父亲,姓叶名世文.(化名)世文的父亲是位祖传草药郎中,在城里开着一个私人诊所,家中两子一女,靠父亲行医为生.
一九六四年由林业部门号召的绿化祖国运动,幼稚的世文高小毕业后,因无钱读书只好辍学在家帮父亲寻制草药等已有几年了,恰逢上级组织有志青年开垦大围山植树造林的活动,他为减轻家庭负担,毅然报名参加.
巍巍大围山,郁郁葱葱,到处是野草和杜鹃树茂盛如蓬,稀疏的古松无不蓊郁苍翠、铁杆虬枝,各尽其态,表现出鲜明的个性和独特的风采.这确实是一块尚待开垦的原始状处女地.
在山上新成立的林埸劳动,他们的工作就是垦复荒草野地培植新树,年年复年年天天如此.虽然艰苦而单调乏味但也快乐,由于年青加之编制属林业局,每月除吃饭外尚有点零化钱,日子过得清闲也算充实.
冬去春来,随着年龄的日渐增大,一个随同上山的邻居女青年闯进他的情怀,俩人开始了往来.
一九六八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如火如荼,世文和对象家庭都由于出身不好,属下放对象,投亲靠友在永和(女的祖家地)农村的一个生产队安家落户,从山上瞬间被赶到山下,开始了另一种新的生活,同年俩人正式确定夫妻关系.
翌年的秋末初冬,俩人的爱情结晶----一个白胖胖的小子呱呱落地,夫妻俩真是喜不自禁.然而,随着下放初年国家安置每月钱粮发放的终结,小宝宝的花销和家庭开支的日益增长,他们的生活陷入了困境.
初下农村,大家都知道工分不高,本就单瘦的世文和怀孕的夫人一年的收入可想而知,真是寥若晨星.
无奈之下,趁冬季农闲之时,世文只好去几十里路远的地方砍柴,经常挑几十斤回家后待笫二天清晨担到永和集镇上去卖,换回一点家什用品.
冬雾迷漫的一天早晨,寒气袭人,白色的霜露铺满着乡村的大地.世文卖柴回家,怀揣着丝丝欢乐,手有意无意地时时摸摸放钱的衣袋,往回家的路上紧走慢走.他无心欣赏大自然的美丽图景,只想回家赶快喂饱饥肠呖呖的肚子,然后好出工.
在回家的路边上有一块菜土,那是邻队社员的自留地.土里栽着各式蔬菜,长得很是不错,你瞧那细嫩清脆的小白菜;肥嫩硕大的包菜和大白菜;青皮粉抹的冬瓜;一片绿鲜鲜的萝卜菜……
不知是冥冥之中鬼使神差?见到这满园鲜翠欲滴景象.世文弯腰顺手扯了一抓萝卜菜,他想拿回家后伴在煮滤的米汤里熬给老婆喝,看能不能给来到世间刚两个月的儿子补充一点奶水.
人还没等直起腰来,只听见后面一声大喝:“谁在偷我家的菜?”吆喝声来自一个女人,世文吓得连忙把手里的菜一扔,脸像猪肝红低着头似脱弦的箭般往家方向窜去.
做贼,这还了得!它对从小胆子就不太且性格内向而家教又十分严厉的世文来说,无疑是人生道路上的重重一击,他在精神上彻底崩溃了.
这一天的出工,他没讲一句话,平常本就沉默寡言的他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人们也没在意.而他似乎觉得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在看他,就是社员们的窃窃交谈也像在议论他,他的脑海中、耳际边都只有一个字在跳跃:贼、贼、贼.
黄昏收工回家,他没像往常一样忙这忙那,而是一头斜倒在床上,双手紧掐着太阳穴唉声叹气,妻子叫他吃饭也无动于衷.妻子见他心神不宁,问他哪儿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他回答说:没事没事.
晚上掌灯时分,他突然从床上跃起,走到睡在摇窝里的儿子身边,深情地看了一眼,然后转向老婆说:“我有事出去一下,晚点回来.你们先睡,别等我.”
然而,这一去……
(上部完,请看下部:倩女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