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瓜山旧事
难忘的童年（之一）
在长沙城南，有一处丘陵高地，名曰东瓜山。东瓜山高数十米，呈长条形。在很久以前，山上无人居住，杂草丛生。直到上世纪1950年代初期，随着国家建设的发展，长沙人口增多，城市也在扩大，南门外的这块山地就被利用起来，盖起了一排排的平房宿舍。
1953年，我们一家从坡子街搬到了东瓜山上。这是商业系统的宿舍，一个小区有11栋砖木结构的平房，每栋住8户人家，都是一房一厨，大约十几个平方。厕所在山坡的下面，一个自来水笼头几栋宿舍共用。居住条件十分简陋。
就在这块山地上，我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几十年过去，往事早已如烟，模糊不清了。但有些童年的趣事，却一直萦绕心头，难以忘却。
那时候，大人们每天为工作和生活奔忙，对孩子们的学习和课外活动大都无暇顾及。学校布置的课外作业也不多，所以孩子们聚在一起玩的时候也比较多。打陀螺、滚铁环是经常性的活动。由于家里穷，几分钱一个的陀螺一年也难得买上一个，多半是自制。同时，随着季节的变化，我们也有不同的游戏。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到山下农业社的池塘里捉蝌蚪，养在一个玻璃瓶里，经常看着黑色的小不点在瓶子里游来游去。我们还养蚕，把上年留下的蚕卵放进火柴盒里装进口袋，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发现小蚕孵出来，连忙捉到放有桑叶的纸盒里喂养。看着如蚂蚁般大小的蚕脱了几次皮后，变得粗壮，又吐丝结茧产卵，十分好奇；
到了夏天，捉蟋蟀斗蟋蟀是我们必不可少的活动。我们在山墈上仔细听蟋蟀的叫声，再循声拨开石头杂草搜寻。捉回后养在一个竹筒或旧的瓷杯里，里面装一点黄土，再掐一个草茎，去拨弄蟋蟀，蟋蟀就会振动翅膀，张开嘴去咬。两个蟋蟀放在一起，就会拼死相博，只到一只大败而逃。哪个孩子的蟋蟀赢了，这孩子就会骄傲得不得了。迎着其他人羡慕的目光，昂首回家。因此，为了得到一只好蟋蟀，小伙伴们上坡下墈，到处寻找。有时还会遇到危险。有一次，当我掀开一块石头时，赫然看到下面盘着一条蛇，我吓得大叫一声，连滚带爬跑回家，半天还没回过神来。不过，到第二天却依然惦记着好蟋蟀。
到了晚上，大人们坐在屋前地坪里纳凉，我们十几个小伙伴则聚在一起玩“躲摸子”的游戏。一声“开始”后，除留一人呆在原地，其余的分散跑开，分别躲在树后、墙角等背弯处，越隐蔽越好。留在原地的人则要想方设法把隐藏的人找出来。常常是奔跑声、笑声和“抓到了”的高喊声交织在一起，令满天的星斗都眨着眼睛看着我们。直到夜渐深，大人呼唤后我们才尽兴回家；
秋高气爽的时节，天特别蓝，云特别白，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那时所谓的“风筝”都是自制的，用一张报纸折叠起来，用浆糊粘一下，再在下面贴一节长长的纸条，用缝衣的棉线系着，迎着风跑几步，风筝就飞起来了，在下面看去，形状象一只蝌蚪。我们比谁的风筝大，比谁的飞得高，每天乐此不疲；
那时候的冬天，好象比现在冷得多，北风呼呼地刮着，屋檐上常常挂着几尺长的冰棱，而且经常下雪。家家户户都烧着小煤炉或炭火。尽管很冷，我们并不喜欢呆在家里，总互相呼唤到外面玩。尤其是下雪的时候，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我们仰起头，伸出双手，又叫又跳，随后就是打雪仗和堆雪人，甚至到山下的水塘里去溜冰。直到手冻僵了才回家取暖。不记得有多少回，由于手太冷，在煤火上又烤得太急，十个指头痛得不得了，要搓半天才缓解。
随着年龄逐渐长大，我们的胆子也大了，喜欢玩有刺激的游戏。由于是山上，下山的路就有坡度。不知是谁最先发明了用板车放下坡的游戏。将两辆板车车柄对车柄放好，就成了一辆四轮车，小伙伴们坐上车，由一人抓住前面板车的两根车柄，用来控制前行的方向，板车向下坡滑去，就象坐汽车一样。有一次，由我掌握方向，由于板车上坐的人多，车柄被压的很紧，转动不灵，在弯道上没有转过去，板车撞在路边墈上，小伙伴们全都翻滚在地上，我的腹部被车柄的前端猛撞，当时痛得坐不起来，幸好大家都无大碍。
后来，我们又玩一种更刺激的游戏，就是用建筑用的竹跳板当作滑板，坐在上面向下滑。这种游戏不能在路上玩，而是要在很陡的山墈上，这样滑行才快。坐在上面飞快地滑到山墈下，我们当时觉得好玩极了。谁知乐极生悲，有次下滑时，一个小伙伴的脚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不止。大人们这才警醒，坚决制止了这种游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一群小伙伴喜欢上了玩水。先是下到山下的水塘里，或者是到大椿桥铁路边红石板（地名）那里的一条水沟里玩水（那时候，这条水沟的水很清，现在这里早就成了一条臭水沟）。大人们对这种行为更是严厉禁止，一旦被发现那就惨了。我十岁那年，一个夏天的中午，我和一个伙伴到红石板的水沟里玩，不知道我父亲从哪里得到信息，很快就找到了我，把我带回家后一顿暴打。
大人们的严厉却并不能阻止我们对玩水的向往。渐渐的我们的目光投向了湘江。那时的湘江，除非连续暴雨时河水泛黄以外，其余时间大都很清沏，尤其是每年7、8月份涨“西水”（指长江涨水，洞庭湖水位抬高，湘江水位也就跟着抬高）的时候，湘江水势很大，但江水很清，几乎不流动，这是到湘江游泳的最佳时节。从12、3岁开始，我就偷偷到湘江玩水了。开始时只是在较浅的水里走来走去，慢慢地就“扑腾扑腾”学起了“狗爬式”，到后来水性大长，各种姿式都会了，湘江也就成了夏季我们每天必去的场所。
在湘江里玩水虽然非常痛快，却偶尔也会遇险。这是因为我们不仅游泳，而且把陆地上“躲摸子”的游戏玩到了水中。那时候湘江东岸从火车南站到西湖挢这一带，常年停靠着大量的木排，一个木排由很多根粗大的杉木排在一起组成，在木排和木排之间，都有一定的空隙。这些空隙宽的有几米，窄的只有几十公分。我们的游戏就是在木排的底下潜游，从一个空隙游向另一个空隙，去寻找或躲避我们的伙伴。我曾经历了两次险情。有一次，我和一个小伙伴隔着木排，他要来抓我。我看到他往水里一沉，于是赶紧也往另一块木排下潜去。我在水里睁开双眼注视顶上光线的变化，忽然发现前面有一线亮光，我赶忙将头伸上去，才知道这只是木排下面的一个空隙，刚好能将鼻子和嘴露出水面，我换了几口气，便大声呼喊同伴。他们赶紧过来，告诉我往前面再游几米就出来了。
有一回，我去抓一个叫“小弟”的伙伴，他迅速潜入水中，我游到他刚才停留的位置，好一会也没见他的人影，正在四处张望之际，他忽然从我身边的木排底下冒了出来。他大口喘气，脸涨成紫色，眼泪鼻涕一起流，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过了很久他才告诉我，他原以为潜游过去的木排只有几米宽，谁知游了好一会，下面仍是黑茫茫的一片。他闭气已快到极限，他心知不好，赶紧拼命往回游，连呛了好几口水，终于出来了。我朝那片木排望去，足有
遥想当年，物资生活确实很贫乏，我口袋里没有零花钱，家里没有玩具。大人们每天早出晚归，工作非常紧张，可能由于生活和工作的压力很大，他们很少言笑。但少年不知愁滋味，我们每天尽情地享受着生活的乐趣，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虽然后来我们也遇到了无数的困难和忧愁，也曾在生活中挣扎，但只要回忆起童年，我的心中就充满了温馨和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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