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阔如海
——黄市竹海采风
我是已早就见识过海的，祖国最南端的海角天涯开外的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面。是的，那才真叫海呢！在银白银白的开阔的沙滩上看海，在如磐的褐色的巨石上看海，更是乘了电摩艇飞驰在骄阳如火般烤炙的灼眼得难受的白浪之上看海时，那海呀，横无际涯，博大宏阔，浪拍惊心，壮哉伟矣！我第一次领略壮伟的海，感动得禁不住喊了起来：大海呀，你如此的博大壮伟，你如此的湛蓝深邃，你真让我，让所有的人都要在你面前倍感渺小呀！
今日得见你，又让我再一次惊乍，再一次要感动得大叫起来。你，你是我见过的又一个宏阔的大海！说你是海，确实是海，盛名之下果若其然：渺渺茫茫，横无际涯！举目之处，得见的都是一片阔海，一片汪洋，与海角天涯开外的那一片大海相比，唯不同的是那里是一片湛蓝辽远，而你却是绿得葱茏，绿得生动，绿得应接不暇，绿得眼花缭乱，绿得渺茫广袤的一片宏阔恣意！
这是一个逮住了春色春意的双休日，春雨刚刚洗却了纤尘浇肥了葱垄和绿堤，属于市作协群里的一帮红男绿女老少爷们，大家伙便春色春意地急匆匆地从久困于市井围城的嚣喧中远遁，一头扑进黄市竹海中——说是采风，其实是寻找一个放逐自己的机会。
扑进竹海，迎面而来的这刚被春雨洗过了绿色的竹海里实在是太美了，万壑千山的修竹，以及浓密阴郁的竹林间夹生的小灌木，还有山路两旁逸出的朵朵丛丛的野花，都挂着水灵灵的露珠儿，活灵活现地向游人们抛着媚眼。我们车行缓慢，沿着仄仄的陡峭的景区盘山公路一边赏春一边缓缓地向竹海主峰狮子岭蜗行，一路上大家甚至能听到闻到感觉到春的拔节春的爆发所迸裂出的一片剥剥声。那是雨后山坡上许许多多的春笋呢！雨后春笋好嫩而细腻啊，都在绿茵的丛间挑着一片片鲜活活的笋眉儿，娇滴滴的生动的含羞着且众志戮力的向上着。春天的黄市竹海呀，满是生动的灵秀和清俊！
那日入竹海，天色并不明朗，雨后初晴的春的天色，湿漉漉的大气层湿漉漉的山麓，没有灿灿的阳光。然而，当我们登上主峰狮子岭后发现，于这样的一个没有灿灿的阳光的日子里雄居山脊上看竹海，那竹海呀，一片迷蒙苍茫，宏阔诡谲，与来时山脚山腰山间那一片绿意葱茏灵秀清俊竟完全不一样了。方圆四十多平方公里，二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山头，二十万亩的竹海，还有那散布在竹海脚下或沟涧里的一个个纤纤细细的小村落，全都笼罩在灰蒙蒙的雾幔里，雾霭霭，天重重，灰绿得迷蒙恣意，灰绿得放浪奔突。那天穹下的满世界，竹风挟着竹浪轰轰而来，滚滚而去，雷霆轰鸣。那放浪的灰绿的雾幔似乎在四射奔突和流泻，向着四面八方的山峦和深沟驰去，又由四面八方的山峦和深沟推来，崇山峻岭，千沟万壑，多么的极富层次地推衍，由灰蒙蒙的远天推衍到近前的明丽和鲜活，再由眼前脚下的浅绿推衍至葱绿深绿墨绿灰绿直到茫茫的苍穹天际山体沟壑分不出界面颜色浑然一体为止！
雾幔里的黄市竹海实在太美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美，不是一般的绿色恣意和绿色放浪，那是一种要让一切登临竹海主峰的游人们倍感无极限的宏阔而又诡谲朦胧的神奇之美！我们几乎尽皆大呼起来：哇噻，耒阳还真有这样的一个竹的王国，一个名副其实的竹海，一个如此令人大开眼界的淼茫的宏阔的世界呀！
看，曾经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汉留侯张良从雾幔里飘移上来了，从蕴藻鲜馨的竹海脚下，从澄明碧清的耒水河边，从二千二百年前的秦亡汉兴的刘邦的帷帐中仙风道骨长袖飘逸地向我们走拢来了。他走得多么的洒脱，飘移得多么的怡情悦性。他站在了我们的面前，他指点着万里疆土，他款款地向我们细述着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的时候自己如何急流勇退，摒弃人间万事，遁来故楚江南的此处耒水之畔，息影竹海林泉脚下静居行气，专心修道养精，研习黄老之学，终成仙果的故事。（注：民间传说汉留侯张良晚年遁来黄市竹海脚下的耒水边结庐隐居，这里至今遗有名叫“张良洞”的一处当年张良垂钓栖身的溶洞，为耒阳名胜古迹之一。）
立于狮子岭主峰山头，观赏着这一片无限极的宏阔又诡谲，谛听着张子房那神秘的传说，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从没感觉到的境界，也忽然地觉到了自己从未有过的襟怀坦荡若谷和豁达放浪，不再有那在海角天涯观海时的自惭渺小，指间须臾，穷极苍穹，真想放歌一曲，或吟一首长诗。五岭骑田，郴江潇湘，衡岳麓山，洞庭云梦，何为称雄比阔哉，当在坦荡豁达也！临斯山也，观竹海也，我顿感竹海宏阔不只如海，是为男儿者，不应囿于市井围城，得让江海潇洒，让穹窿天宽，让“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黄市竹海，不只是宏阔如海呀！
写于2009年春四月
湖南知青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