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在长沙过完春节回队上,在公社碰到我们队上的一个“伙计”,他告诉我,队长从县里买了一台新的柴油机回来,我听了觉得很稀奇,就问他:“买柴油机干什么?”他说:“队长说了,买柴油机打米。”我又问他:“那谁会开柴油机?”他说:“大家都说你会开,就等你回来开柴油机,我们队从此不用到外面去打米了。”吓我一跳,我还从没摸过柴油机。这是我们队上的第一台可以称之为动力机械的东西,要我来安装使用,自觉责任不小。正好十队比我们早几个月买了一台同型号的柴油机,我就到他们队上学习如何安装使用柴油机以及打米的诀窍。回到队上,仔细翻阅说明书,按说明书的要求装好柴油机和打米机,终于把柴油机摇响了。在柴油机嘭嘭的响声中,打出了我们队上的第一筐米。高兴归高兴,问题接踵而来。那是一个计划经济的年代,所有的供应都要凭计划。不知队长是通过什么途径买到这台柴油机的,总之属于黑户口,不在计划供应之列,因此柴油、尤其是机油的来源成了大问题。每次都是靠说一大箩好话才从供销社买到一点柴油,而机油能用酒瓶装两瓶就不错了。有一次听说文溪公社供销社有机油卖,我和几个社员走了几十里山路,到那里买了八十斤机油回来,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一路上翻山越岭几十里路,其中印象最深的是通过最后一个隘口,看到文溪公社时,四周全是灌木丛,海拔好像已经过了乔木的生长线,但隘口两旁孤零零地立着两颗不大却很老的杉树。我开玩笑说要把这两棵树砍了带回去作柴烧,同去的社员赶紧说,这两棵树是文溪的风水树,那是动不得的。后来我们又通过熟人到县油库弄到了两百斤柴油指标,办好手续后,我们就租了糊里糊涂队上的手扶拖拉机到县城边上的油库装油。油库管理员的家正好是甘棠龙凤大队(好像是詹家团)的,一看我是从甘棠来的,又是长沙知青,就特别热情,说他们队上也有知青,知青从长沙那么远的地方到靖县来,不容易,所以就不用过秤,要我们把带去的油桶装满就是了。我们大喜,再三谢过油库管理员后,就往回赶路了。一路上大家都很高兴,因为多得了几十斤没花钱的柴油。谁知刚走出几里路,还没到县城,就听到一个社员喊了起来:“漏油了!”回头一看,我们用来装油的几个白铁桶(我们嫌正规的油桶太贵,想为队上省点钱,就买了白铁桶)是用锡焊起来的,经不起拖拉机的颠簸,都开缝了,柴油正淅淅沥沥地从缝里往外冒。没办法,只好将油桶横过来,焊缝朝上,两边用人手扶着。同时赶紧开到县城里的供销社,又买了几个正规的油桶,把柴油腾到新油桶里,顺便又用供销社的磅秤把剩下的柴油称了一下,发现好像是老天爷看不得我们“得路”似的,剩下的柴油跟我们搞到的指标一模一样,一斤不多,一斤不少,正好两百斤。这时九队开拖拉机的社员说了一句我至今不敢忘记的话:“老天有眼,‘不义之财’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