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 词 心 语
连续两天降雨,暑气全无,在家享受着惬意的悠闲。未了,这悠闲中竟生出些许无聊。拿出一本早几天逛夜市时,从地摊上廉价购得的杂书,准备与古人对话,消遣难得的凉爽夏日黄昏。
信手从书的中间翻开,是首宋词。词牌为《水龙吟》,编书者附会词名《问春何苦匆匆》,其实此词全名应为《水龙吟·次韵林圣子惜春》。词作者为苏轼门下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晁补之与从弟晁冲之都是有名的诗、词、散文作者。晁补之十余岁时以文章受知于苏轼。入朝后,在秘书省主持过工作,在吏部、礼部任过职,兼过国史编修,做过地方官。虽曾两度遭贬,比起也曾荣登皇榜,进士及弟,却一生没有做过官的从弟,他应该算是场面上的人了。
此词没有被《全宋词鉴赏辞典》收录。我饶有兴趣地读了下去,这是一首落笔颇与他人不同,抒情融以说理。理性多于感情,有景语、有情语,有东坡先生旷逸之气的好词。
将全词抄录于后,以便爱好者同飨。
问春何苦匆匆,带风伴雨如驰骤。幽葩细萼,小园低槛,壅培未就。吹尽繁红,占春长久,不如垂柳。算春常不老,人愁春老,愁只是,人间有。
春恨十常八九,忍轻辜,芳醪经口。那知自是,桃花结子,不因春瘦。世上功名,老来风味,春归时候。纵樽前痛饮,狂歌依旧,情难依旧。
把这首词意译为现代白话文:
试问春天啊,何苦行色匆匆,带着风,伴着雨奔驰急骤。绿萼纤细,花苞未放,小园里栏槛低矮,刚刚壅土培苗,花枝尚未挺秀。春风吹尽了繁花艳红,占有春光若能长久,繁红不如垂柳。算起来春光常在永不衰老。然而人却为春光消逝而愁春光衰老,这份愁只是,善感愁怀的人间才有。
世间失意的春恨十常八九,每见风雨摧花,我怎轻易辜负,那入口芳醇的美酒。哪知原来是,桃花由于结子才零落,并非为了春去才消瘦。世上功名无成,老来风操未就,己到春归的时候。纵然是痛饮美酒,依旧象昔日狂歌,那情感却有了变化。
至于作者为什么在未尾一句是“情难依旧”,不是“豪情依旧”。读过晁补之另一首词《摸鱼儿·东皋寓居》我才明白过来:人到了成熟期终于懂得作官拘束,不值得留恋,儒冠误身,功名亦难久持。“便似得班超,封侯万里,归计恐迟暮”。此时他怕是要从心底羡慕他那从未出仕的从弟了。
我轻轻地合上书,站起来伸了一个舒适的懒腰。阳台外路灯已经亮了,雨水还在急骤地敲打地面,丝毫没有歇息的迹象。轻轻地推开窗门,昏暗灯光下,照见那积水的小水洼,在雨点的击打下,溅起朵朵水花,花开了、花灭了、花又开了……。我的思绪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共和国造就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个群体,这个群体为共和国的稳定,缓解就业压力献出过青春、血汗、忠诚。但这决不是一个英雄的群体。这个群体的成员,来自华夏大地上大大小小的城镇。这个群体成份复杂,有政府总理的侄儿侄女,开国元勋的子女,各行各业从业人员的子女,还有被冠之以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我们差不多都是共和国的同龄人;我们在纯洁的少年时期都高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都希望佩戴红旗的一角——红领巾;我们都是在‘幽葩细萼,壅培未就’之时中断了按部就班进行的学业;我们都毫无例外地奔赴到远离父母,远离安逸,远离温柔,更加贫穷,艰苦的偏避农村。据不准确的估计,这个群体前后总共达三千多万人。在广阔天地里,我们湮灭在贫脊的海洋。返城后,我们又淹没在各个角落。幸运的是,这个群体被风雨摧残的花朵不多,绝大多数是春柳、经春益茂。
现在,我们己经、正在或者即将步入花甲年华。按照中国历法推算,新的一个轮回开始。对于那个不正常年代发生的事,有过怨恨、傍徨。我也曾在词中写到,‘痛离书、日荷锄,仰面苍穹,不敢问归乎’。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点,要为那个时代承担责任。不应有恨!那个时代离‘唯有牺牲多壮志’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