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睡
我下放在浏阳河东农场干了近七年,有不少苦活是让我刻骨的.现记录之一。
1972年刚过中秋节,工区长对我说:通过关系,磷肥厂今天上午停机停产,同意我们去疏通主机风道,那风道里有很多细碎的磷肥,你安排10个知青去,争取一上午拖3车磷肥回来.好吗?我说:好.
这是我们下放的第一个年头,知青敢想敢干的劲头是让农场职工称道的:修园田化,知青上阵,近两千亩千多年来不规则的田就是那十天内硬是修得方方正正,二亩七一丘,适宜机耕了;住了几个月牛棚后,作计划可建知青楼,要自己扳砖烧砖,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就去扳砖烧砖,每人一天要扳200口,来劲了,就有人一天扳个400口,扳一天休一天,按总任务10天就完成了,不久,这知青楼也按时建成了.今天,领受拖三车磷肥的任务,不也小菜一碟?于是,我挑了10个清一色的男知青,带齐畚箕锄头口罩,早七点刚过,就坐上拖拉机向七里外的磷肥厂"进军".
在70年代初,这磷肥真是种田的宝贝,凭指标去买都排不上队;做了一个磷肥厂的职工,真象是当了国王似的,令知青好生羡慕.今天能让我们进厂来掏免费的磷肥,大家都象注了兴奋剂一样,高兴得在车上又叫又唱.不到十分钟,进了厂区,拐到风道口,我们才真的惊叹了一下:这连着风道口的硕大挺直的烟囱,有30米高吧,而这道口内,却高宽都不过1.4米,并排只容得下2个人,碎磷肥粉末已堆积到1米,难怪要疏通了.看着这免费的磷肥疙瘩,我即快速安排了工夫:我与同寝室的伟哥在前方挖上畚箕,2个人在后面拖出去,2个人把畚箕举上道口,4个人担着上车.安排妥当,带上口罩,就干开了.这碎磷肥很熨贴均匀的很松软的堆着,挖起来很轻松,我们还说笑着,今天这三车任务可以收早工啦.也是,还不到三个小时,我们就运走2车了.而天也阴着,外面是已入中秋,还有点寒意,这风道口内却还暖暖的,只是道口低,人要弯着腰勾着头,这还是很累乏的.兄弟们几次要与我和伟哥交换一下,我俩都拒绝了.我笑着说:下一次再有这样的好事,那你们再来前面不迟.
谁知话没说完,第三车的拖拉机刚回来道口,这该死的风道内却突然来风来灰尘了,一股股的不断的冷风裹着细尘向我们袭来:怎么,就开机了?碰鬼啦!不是说上午停机的?我们叫骂着,退出了道口.而这时,道口外也飘着带有寒意的秋雨.怎么办?还挖吗?大家看着我,我也看着这些已成灰人的很疲乏的知青兄弟,很冲动的说:领受了三车任务,必须坚决完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上,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这些热血哥们也被感染了,都齐声说:干!我与伟哥再一次冲到了已裹着灰尘扑来的风道口内.这就是另一种状况了.眼几乎睁不开,要侧着脸,而侧着,那灰就呼呼的往耳朵里灌,浑身汗水又被冷风吹得发抖.一锄一锄,一担一担就这么缓慢的挖着担着,那拖拉机的大空框也就顽强的慢慢的堆积起来.中途兄弟们硬是要下来换我俩上去,我们还是拒绝了.我还是说的那句话:下一次再有这样的好事,那你们再来前面不迟.就这么整整用了三个小时,我们才装完了这一车.
回来,我们都黑灰着脸,仰趟在拖拉机的磷肥上,因为在下小雨,怕淋湿了这宝贝疙瘩,怕肥性失效,能遮一点就遮一点.这时,是最好发感慨的时候:
一个说:我操他X,说好停机,却又它NN的提早开机,不通知一声.
一个说:我冷了.
一个说:我饿了.
伟哥说:我们不会得矽肺病吧?
我沉默不语,他们问我怎么想.
我说:累了,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