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县往事小记之七十六---洗澡
刚下到队上时除上茅房感到不便的话,还有澡也为难,好在下去时正值寒冬,还没把这事当成太大事。队上安置我们的工作还做的不错的,厨房里从小到大一字排开三口灶,炒菜、煮饭、烧水的,烧水是口大铁锅。还给我们配了脚盆,是一只靖县特产的树心脚盆,这种脚盆在长沙可算得上是奢侈品了,队上考虑得还算是周全,但只有一个脚盆,男女合用,当时我们都还不懂男女浴具要分开用的卫生常识,队上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说?就不得而知了。
下去的头半个月我还没过洗澡,身上有气味了,想洗澡又不好意思,因为我们男生住在仓库楼上,洗澡得去厨房里洗,厨房就挨在女生的住房边(女生是在她们自己房里洗澡的),人都还不熟识,总有点的别扭。还没等我在靖县洗第一个澡,就被派到修312公路去了,那里更没办法洗澡了,劳动强度又大,汗出得多,更想洗澡的。我们组上的“铁把子”是条汉子,他跳到公路边的那条河里,游了回冬泳,算是洗了个澡,寒冬腊月的,我没他那好的身体,没敢下河。
算来有一个月没洗澡了,我的衣领袖口都油麻另光的,头发也打结了,身上有股气味,浑身上下四处痒,再不洗澡就受不住了。我们组上的女生也全来修路了,只留下张小弟一人守屋,我便向工地请了两天假回队一趟,借故要转些粮食指标来,其实是瞄准这个空挡想回去洗个澡的。
使我感到奇怪的是,社员比我们早来一两个月,也没见他们洗过澡的,他们怎么过得去的?还有,工地上的社员睡觉都是脱光衣服睡的,北方人脱得光光的睡觉,这我倒听说过,但这是南方,后来听说这是保护衣服,免得衣服过快的磨损,这又是后话了。
从城墙界到铺口有五六十里路,我大半天就走完了。回到队上第一件事就是烧洗澡水,我挑了一担水,朝锅里倒了一桶,另一桶放在厨房的门后,用以挡门,因厨房的门里面是没有栓子的。
水很快就烧热了,脚盆挨着灶放,我将热水倒到脚盆里,立刻热气腾腾的,厨房虽四处透风,也不感到太冷了。我坐在脚盆里刚将身子打满肥皂,就觉得脚盆里的水怎么越来越少了,很快就见底了。一看是脚盆在漏,好多日子没人用脚盆了,它四处开裂。我光着身子跳了起来,赶紧往灶里塞两根柴,又忙着将另一桶水倒进锅里,打湿的身子冷得直发抖,上下牙齿不停地在碰磕,我只好缩在灶前。水烧得稍热了,我赶忙跳到脚盆里,从锅里勺水往身上淋,水渐渐的烫了起来,我这才回过气来。总算洗完澡了,我发现原先漏得厉害的脚盆,怎么不太漏了?洗完后还剩一大盆水,水面上浮着厚厚的一层汗腻,那是从我身上擦洗下来的,我估计是这些汗腻污垢将脚盆的缝隙给堵住了,才没漏得那么快了。这一大脚盆水,我抬也抬不动,我只好零敲碎打,用脸盆一盆一盆倒掉。
从那以后,洗澡就去厨房里洗了,而且都只能在晚上洗。吃完晚饭后,男生如要洗澡的话,就会去井边挑担水来,烧水时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出来,让女生知道厨房里有人要洗澡,不要撞到厨房里来。
一次,我回得较晚,我在厨房外面发现我们厨房墙壁底部一截竟透光,通过那里能看到厨房里的人做饭的动静,虽只能看到他们大腿以下的部分,但坐着烧火的却可看到全身。我进了厨房里却看不到外面,这是因为厨房里亮,外面黑的缘故,况且,我们在厨房大都是站着的,透光是在墙壁的下部,所以,我们没注意到。
我先介绍一下我们的厨房,厨房是建在晒谷坪的一角,厨房四壁是用手指粗的水竹编织再糊上黄泥的,因偷工减料,那黄泥没掺草筋,春天还没过完,这泥巴就干裂了。这晒谷坪又是团里猪们活动的场所,这些八戒们身上一发痒,就喜欢靠在我们厨房墙上擦痒,连擦带撞,把我们厨房的墙角的泥巴擦掉了,时间不长,离地二尺高的那一截墙就光剩竹子了,就是这些竹子缝隙漏光的。这引起了我们的警觉,还不知道我们漏过好多的光?从那以后,我在厨房里洗澡就摸黑不点灯了,但总觉这样洗还是有些不自在。
好在天气热起来了,到井边去冲凉潦撇得多,到井边洗澡只带只脸盆毛巾肥皂的就可以了。就这样也得晚上去,等井边上没人打水了时才好冲,把衣服就挂在井边的那块石碑上,穿条短裤,从吃水井打水,一盆盆水从头淋到脚,沁凉沁凉的,好不痛快,洗完澡再把衣裤洗掉。
从下放的第一年起,每年的五一至国庆节的这五个月的时间,我都去井边洗澡的。五月还没到夏天,九月已入秋了,这两个时期的井水相对体温来说还是挺凉的,遇到变天时,气温下降二十度以下,去井边冲凉是要鼓起勇气的。尤其遇到刮冷风时,身上打湿后,经冷风一吹,人直打哆嗦的,特别是那条湿短裤贴在屁股上,冷得很,得手忙脚乱的擦完肥皂,赶紧冲两盆水,草草洗完。但擦干身子后,身上就发热了,穿上衣服后就挺舒服的了。
我分到二队去后,发现我们的房东很少洗澡的。房东是个壮汉,天热狠了他才洗几回,他洗澡很简单,用鼎罐烧点水倒在脚盆里,总共还没一脸盆水多,就可以了。他不擦肥皂的(没有肥皂),用手巾蘸着水,在身上来回擦就是洗澡了。他把脚盆放在他的厨房门口,反正晚上没人来,偶尔我们经过时他也只问一声是谁,见是男的他也不避让的。房东他是单独睡在我们隔壁的厢房里,他也是打赤膊睡的,夏天也没蚊帐的,这我佩服。
下放的那几年,几乎秋收后到春耕前,我都被派出民工时,工地上是洗不成澡的,所以,我后来也习惯了,个把月难得洗回澡的,只是回队拿米时洗个澡。所以用脚盆洗澡的次数是屈指可数。
也有春夏时被外派出去的,如去312公路捶石头,春天去过,夏天也去过。那就在公路下的那条河里洗澡了,春天的河水还冷,夏天就正好。记得有年是杨梅熟时去的,工地快进入寨牙地界了,那次天浪子也去了。我们收工后就先下到河里洗澡,洗完后上山采杨梅,再回去吃晚饭的。那河里的水很浅,不能游泳,我们就躺在在水里,鼻子还能露出水面,任河水冲洗着我们,好不惬意。
我在排牙山顶守野猪时,洗澡就在田里洗。把靠田边的田泥刨开,若两尺见方的一个坑,用来存水,我的吃水用水都是这个坑里,洗澡时,就用脸盆从坑里打水冲凉。好在这田里没施过肥的,水是高山泉水特别冷。在山上有段时间我的肥皂用完了,我用洗衣粉代替,洗得身上滑溜溜的,冲了好几盆水也洗不掉,擦干身子后总觉得身上粘糊糊的,这么也过了几天。
我参加工作后,第一件事就是想法买只洋铁桶,为的是方便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