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和妻子去了趟位于湘南山区的一座小城。这里曾是当年闹革命的地方,黄克诚——一位曾与彭德怀一道蒙难的革命者,就是这座小城的骄傲。他的铜像屹立在城中心的公园里,他的名字和故事,在故乡的老百姓中广为传颂。几十年了,当历史的烟云都已经散尽,这座依山傍水的湘南小城,以她独有的风姿和魅力,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其中也包括我这个远道来的客人。
先说她的山。在离小城不远的地方,有座叫观音岩的寺庙。这个小有名气的佛家胜地始建于唐代初期,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它的独特之处在于,从大雄宝殿到弥勒殿到观音殿等建筑,都是顺着陡峭的山峦一层一层地向上延伸,而不是像其他寺庙那样坐落在一个大院里。于是,每拜一个菩萨,就得往上爬几十级台阶。我们去的那天没有什么香客,唯一的一位守庙的尼姑也不管我们,这就让我们有机会拍了很多在其他寺庙里难以拍到的照片。听陪同我们去的小敏的妈妈说,别看今天有点冷清,可一到节假日和某些特定的日子,这里总是人流如织,香火还是蛮旺的,毕竟是千年古刹啊。
再说她的水。一条小河从老城和新城之间穿过,缓缓地向西北方向流去,这就是小有名气的便江,也是我们湖南人的母亲河——湘江上游的一条支流。江面虽然不宽,但有不少船只漂泊;横跨江上的大桥和两岸的公路上,大小车辆来来往往,一派繁忙景象。入夜后,江面上映照着各色灯火,五彩斑斓,煞是好看;两岸的风光带虽然不像长沙的湘江风光带那么漂亮,但游人却不少,摩肩擦踵,熙熙攘攘;江边的广场上,更是人的海洋,歌舞的海洋,那狂欢的人群,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五颜六色的灯光,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里只是座小县城,这样的情景,我这个在大城市里生活多年的人都不曾见过。
在这座小城的山水之间,还有个叫“银都”的所在,它的真名叫“鑫达银业公司”,据说是亚洲最大的银产品加工基地。在这个偌大的园区里,到处琼台楼阁,到处鸟语花香,还有阵阵悠扬的轻音乐飘来……,简直就像到了仙境一般。而那座全部用白银打造的“亚洲第一银楼”,还有佛寺、道观、忠义堂、博物馆……,无一不是银的产物和银的世界!这个地方并不产银,却出了这么个独一无二的银都,真是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足见这里管招商的官员有多么会来事!不过,当地的老百姓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据说自从有了这个“银都”,河里的草也不长了,鱼也没有了,水也不能喝了,给老板做银产品加工的劳工们,也一个个得了莫名其妙的怪病……,这让我对前面见到的那些美景,竟有了几分恐惧和不安。
而最值得一说的是这里的人,也就是我的东道主——一位还不到三十岁的姑娘,我们亲切地称她为“小敏”。认识她纯属偶然,那是在七年前,当时我被贬不久,被指派负责一份企业小报。有一天,在一大堆的稿件中,我发现一篇语言朴实,字迹娟秀的来稿,它来自那座遥远的湘南小城。就这样,我认识了这个叫小敏的姑娘,当时她才二十出头。
几年后,我因眼病离开了工作岗位,按照时下的游戏规则,一个编者和作者的关系就该结束了,可是,小敏却一直与我保持着联系。当往日的同事和朋友都一个个离我远去的时候,她却一次又一次地通过电话、短信、QQ和电子邮件,给我这个在朦胧中艰难摸索的忘年之交,送来关心和鼓励,也诉说她的快乐和忧伤,直到她后来结了婚生了孩子也没有中断。几年下来,仅写给我的电子邮件就有四五十封之多,而且每封都那么真诚,没有丝毫的勉强。与这位纯朴的湘南女孩的交往,给处于人生低谷中的我,增添了一抹浓浓的暖色。
小敏的善良不仅仅是对我。记得那年我的一位名叫小草的盲人朋友患了尿毒症,她得知这个消息后,不顾我的劝阻,硬是自己上网找到了小草的地址和账号,给病危中的小草汇去了三百元钱,而当时她一个月的工资才六百多元。在得到小草最终去世的消息后,她也和我一样为之伤心落泪。
还记得两年前,有段时间发现小敏有些郁郁寡欢。在我的询问下她才告诉我,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心疼她的父亲,一位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下岗工人,在为家庭生计劳苦奔波的时候突发心脏病而离开了人世。她在给我的信中说:“我永远也无法接受爸爸离去的现实,爸爸还没来得及享受我这唯一的女儿给他的幸福就走了,我的小虫虫也没有公公(当地对爷爷的称谓)疼她了……”看到这里,我不禁潸然泪下!她还说,在她心中,我就像她的父亲一样,并希望我能去她家看看。于是,就有了我和妻子的这次湘南之行。
小敏只是个普通的营业员,父亲去世,母亲退休,老公患病,还有不满三岁的“虫虫”,经济上的困难可想而知。但为了我们的到来,她和家人倾其所有,从住房到铺盖,从一日三餐到起居洗漱,都做了精心的准备和安排。为了让我们玩得开心,她还特意向单位请了假,和母亲陪着我们去了这座小城里所有值得去的地方。游完之后,她还不无遗憾地说还有哪里哪里没去,可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很满足也很不安了。
小敏又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她虽然没有做过财务工作,但凭着自己的天赋和努力,一次就考取了会计证,并通过竞聘成了单位的一名财务人员。可是,当受到另一名同事的恶意排挤时,她又毅然决然地主动要求离开了财务,下到门市部当了一名普通的营业员。当我为她的这个决定多少有些惋惜的时候,她却安慰我说:“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习惯了做这样普普通通的事情,只要开心,苦点累点都没关系的”。她还跟我说了今后的打算,要学很多的东西,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这就是小敏。
虽然有诸多的不如意,但上苍也会偶尔地眷顾小敏。她的女儿三年前出生时才五斤多,佝偻着身子,就像条小虫子一样,于是就有了“虫虫”这个小名。可没想到三年后,这条小虫虫竟成了小天使,不但健康活泼,而且聪明伶俐,还不到三岁,就已经能背诵很多的唐诗宋词(虫虫说这都是妈妈教的),见了我们还爷爷奶奶地叫个不停。我为小敏而深感欣慰。
分别的时候终于来了,临走时,小敏给我们买了一大包这里的土特产,还在银都为我妻子选购了一副精美的银项链,为我那刚出生不久的小外孙选购了一个漂亮的牛宝宝,并一直把我们送上回长沙的汽车,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车窗外的景物在飞快地后退,手机里传来了短信的声音:“
2009年6月